在叶名琛发起反击后,英军兵力不足的弱点逐渐暴露无遗。前进的话,抓不住叶名琛,一切等于白搭,而且就算是进入广州也待不住,后退又不甘心,而如果不进不退,等待的就是被恶心。
从西摩,到巴夏礼,再到包令,如今比的不是别的,就是抗恶心系数,看谁顶不住先崩溃。
巴夏礼一直跟在西摩身边当翻译,这小子是个文官,虽然整天把打仗喊得山响,其实并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晚上这些心惊肉跳的经历才让他对打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白了少许。
一着急,巴夏礼想出了个馊主意,说咱们不是兵力不足吗,为什么不去组织一支“伪军”?
包令耸了耸肩:“算了吧,我们现在连中国杂役都雇不着,到哪里去组织军队?”
巴夏礼眨巴眨巴小眼睛:“找香港的中国人啊。”
巴夏礼自恃是个中国通,连两广地区的土来之争都知道。他的方案是,从香港招募两百个客家人,组成“伪军”,配合英军作战。
按照巴夏礼的如意算盘,香港已属英国殖民地,当然香港的中国人也算英国臣民,而且客家人与广州本地土著又不对付,如果让他们上阵,没有不心甘情愿的。
包令听后啼笑皆非,作为港督,他比巴夏礼更了解居港的中国人。鸦片战争之前还好,鸦片战争之后,因香港被割,港人对英国人可以用“切齿痛恨”这四个字来形容。
在香港,如果一个英国佬走进中国古董店,平时巴不得招揽生意的店老板一定不想做你这单生意,同时还忘不了冷嘲热讽,会说你想要的那套古董在广州可以买到啊,你为什么不到广州去买?
包令深知这一点,土来之争是人家内部矛盾,恨英国人的心情却都是一样的,别我把这两百客家人武装起来,他们反倒掉过枪头来打我,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成立“伪军”不现实,包令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香港有大量的中国苦力,很多人找不到活干,现在既然在广州本地招不到杂役,不如到香港招劳工,这样起码可以减轻一点英军负担,把辎重兵空出来用于作战。
可是他又错了。明知中英正处于战争状态,在港苦力拒绝前往广州,哪怕你开再多的薪水,也没人动一动眉毛。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这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尴不尬地僵持着,包令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承受不小的心理压力,而战事还在朝着不利于英方的方向继续发展。
1856年11月22日,叶名琛正式下达反攻令。在把英国人恶心得晕头转向以后,他要出真招了。
听到这一消息,包令的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11月29日,他在写给儿子的信中忍不住发出了近乎绝望的悲叹:“我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压倒这位钦差大臣,也许就是把广州城摧毁了也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这洋鬼子还想着要压倒人家,浑然忘了以他现有的力量,别说摧毁广州,保住自己都不容易。12月1日,叶名琛发起珠江之战。当天,广东水师奉命攻击英军占据的炮台,西摩闻讯急忙率舰队前来增援,双方展开了大规模的海上对攻。
根据叶名琛前期的部署,广东水师始终犹抱琵琶半遮面,不与英国海军交锋,西摩并不了解其真正实力,只知道他们先前连洪兵水师都打不过。
实际上,与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相比,广东水师这支国内首屈一指的水上部队,起码在战术上已有了长足进步,打不过洪兵,只是因为在数量上远远不及对方,而当对手换成英国海军,它又重新具备了数量上的优势。
在珠江之战中,广东水师采用的是一种类似于湘军水师的打法,即大小船相结合。作战时,大船因缺乏速度,只能依靠一首一尾的火炮,掉过来掉过去地进行轮流射击,但它最主要的功用,其实不是炮击,而是起到指挥调度以及为小船遮挡风浪的作用。
在大船的指挥下,作为小船的舢板实施群狼战术,往往以十抵一,甚至是以百抵一,环绕在英舰四周,进行火烧枪击。
西摩看到,他的军舰被数以百计的中国舢板所包围和纠缠,几乎脱不开身,以往摧枯拉朽的场面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