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名琛所发布的檄文中,还出现了一段神秘的文字,上面写道:“现在天气晴朗,有大风而无云,我去查了一下老皇历,这预示着有兵杀来,正好跟英军入侵符合。不过请大家放心,皇历上说了,我利彼不利,我们一定胜,入侵的英军必定败。”
清代的顶级名吏,诸如林则徐、曾国藩,学识上都是既专又博,对于东方古老的相术、风水学等“旁门左道”皆有一定的研究和涉猎。不过作为长期接受正统理念的儒学之臣,他们又都具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子不语怪力乱神”,公开场合很少谈论,更不会因此影响公务。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就是在军情紧急,需要以此来鼓动或安定人心的时候。
叶名琛也是如此,大概是受笃信道教的老父影响,他会一些风水学和占卜的方法,但很少显露在外,这次当着众人的面,搞起了查皇历这样的迷信活动,也无非是为了坚定广州军民的信心。
英军见没能吓倒叶名琛,就开始加量加价,在1856年10月28日这一天,开始集中炮火轰击广州城南的城墙。到了晚上,一部分城墙被轰毁,为英军进城打开了缺口。
第二天,包令拒绝了叶名琛通过中英商人转交的停战建议,他要活捉这个让他切齿痛恨的“老顽固”。当天下午,一百余名英军攻入广州城内,紧随其后的是西摩和巴夏礼。
官军和联街团练节节抵抗,从墙角和屋顶上不停向英军射击。英军以死伤三十人的代价,占领了总督署,但并没有找到叶名琛。
广州分新城、老城,英军攻入的是新城,叶名琛去了老城,他们扑了个空。
西摩所率英军只是香港驻军。香港驻军一共才一千多人,又要沿途驻守所占领的炮台,到了广州人就更少了。继续深入或长久驻扎广州不是他们能想象的,因此在抢掠搜罗一番后,就退到了城外。
兵力少,在打法上就只有一种选择,即像特别突击队那样,速战速决,速进速出,可是再要想进广州,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中国守军吸取经验教训,知道洋炮火力强劲,一旦被轰了城墙,第一时间就进行修补,使英军再难以找到空隙。
西摩轰了新城轰老城,轰了总督署,又轰巡抚衙门和广州将军衙门,轰来轰去,总是不得要领。
从包令到西摩,都很想知道叶名琛的准确位置,这样才能保证“斩首行动”一击而中。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利用情报,但叶名琛早在与凌十八作战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反谍报经验,篱笆扎得非常之紧。英军派出的密探,来一个捉一个,来一双捉一双。
除此之外,叶名琛还动用他的谍报网,在民间进行侦察,把战争期间受雇于英军的中国人也查出来,然后一个不少地关进牢里。
加上密探,他前后共抓捕了近七十人。这下子西摩不仅无法从广州城获得情报,连在当地找个帮他收购粮食,或在军舰上做杂役的中国人都很难了。
英军束手无策之际,正是叶名琛奋起反击之时。
既然包令拒绝了停战建议,说明这些洋鬼子“非吃一大亏,不肯悔悟”,叶名琛开始逐一推出和实施他的反击计划。
这么多天以来,别说平时就敢打架敢闹事的,就算窝窝囊囊的老实人也被英军给逼急了,大家都巴不得马上去跟对方拼命。叶名琛一声招呼,立刻蜂拥而出。
某天晚上,一艘满载炸药的沙船突然在江边爆炸,而距爆炸现场不远,就是英军居所,里面住着三百名英军。虽然这次行动没有成功,但已把英军给吓得够呛,自此再也不敢在岸上睡觉,都钻进了英舰——哪怕挤一挤,总比半夜三更担惊受怕强。
又一个晚上,四只熊熊燃烧的火筏如幽灵一般,顺水漂到了英舰旁边。这些火筏尽管也不能将英舰齐头儿烧掉,可起到的效果却是一样,就是不让英国兵睡好觉。
西摩对叶名琛的这种打法恨恨不已:有种你派战船来单挑哇,就知道用这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方式来捣乱。
连对骂都找不到人,西摩只好一边嘴里叨叨咕咕,一边用普通海船在舰队周围筑起一道防卫圈,然而他这一招不仅没有让中国人反抗侵略的火苗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你怕恶心是吗?我偏要恶心你,加量不加价地恶心你,往死里恶心你!火筏冲不进去,就扔火药瓶或者埋水雷。1856年11月12日,一艘防卫船被火药瓶连续击中,引起爆炸而烧毁。第二天,两颗水雷又在英舰旁炸响,只是时间早了一点,未能对英舰造成实质性损伤。
防卫圈一旦出现漏洞,叶名琛便一直避而不战,以保存实力的正规战船适时出来亮亮相。11月15日,半夜,又是大雾,广东水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防卫圈内,嘭嘭嘭地朝两艘英军炮艇开火。两艘炮艇仓促之下搞不清状况,只能支棱着身子白挨揍,这一揍就是二十多分钟,等英军发现并确定目标时,中国的战船已经提前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为了省点心,西摩只好跟赤壁大战里的曹操学,用粗铁链将外围的防卫船全部加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