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兵大起义爆发特别是广州被围之后,有一段时间,包令曾经窃喜,甚至把洪兵都视为“争取自由人权利的反抗者”。他的这种心态类似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想到“傲慢”的中国政府要倒霉,可恶的叶名琛将被洪兵揍到鼻青脸肿,他就止不住要乐。
可是很快他就乐不起来了。叶名琛用外国武装船只向城内运送粮草和军火的事,被洪兵发现了。当然,对于这件事,包令也是有苦难言。英国是民主国家,一切要按法律办事,商船高兴帮谁运货就帮谁运货,并不是他一个港督就可以禁止的。
洪兵不知道这些,难以理解港督大人的苦衷,他们只知道都是洋人,没什么区别,既然你英国人帮着官府对付我们,按照“敌人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这一定律,当然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洪兵向包令下达通牒,要求所有“夷人”必须立即离开广州。包令措手不及,一个劲地说:“我认为这是一件真正无礼的事。”
洪兵可不是官府,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或者温良恭俭让,你不走是吧?那我就抢!
广州附近早已被抢掠一空,洪兵本来就无处可抢,供给很成问题,这下正好找到新目标。尤其是洪兵水师大批进入珠江后,他们虽然对武装船只无可奈何,但普通商船却是一个都不放过。半月之内,几乎每天都有英国或美国船遭到抢劫,包令为此大感头疼。
此时到了广州围城的后期,叶名琛给包令写来一封求援信,在信中请包令派英舰协助官军,以共同击退珠江上的洪兵水师。
看了这封信,包令立刻神气起来,他毫不客气地回绝叶名琛,说这是你们中国的内战,英国政府对此的政策是绝对中立,谁也不干涉。
在包令想来,这时候的叶名琛一定是惊恐万状、窘迫异常,不然怎么会“乞援”呢,那就不如先晾晾你,等你实在受不了了,自然会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到时入城问题也迎刃而解,面子里子都有了,岂不快哉。
他实在是太一厢情愿了。事实是,广州的危急状况已经过去了大半,由于有炮台相阻,洪兵水师对广州构不成太大威胁。叶名琛起初也并不愿意借助英军的力量,他写这封信,其实是为了给广州商人们一个交代。
洪兵水师虽进不了广州,但一直占据珠江,水上贸易大受影响,商人们见省河上有英舰,便联名请叶名琛向英国人求援。广州围城期间,军费全靠商人们的捐款给撑持着,叶名琛不便拂他们的面子,而且更重要的是,以前英国海军也曾向广州政府发出请求,要求协助剿灭海盗,当时叶名琛照办了。他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是两国之间的礼尚往来——我帮过你,现在不过给你一个机会还人情罢了,再说,赶跑了洪兵,你们英国商人也得利不是?
很合情合理,可是包令这洋鬼子的逻辑,你防是防不住的。在接到包令的回复后,叶名琛很是气愤,倒不完全因为包令的拒绝,实际上叶名琛对此并没抱太大希望,英舰固然威武,可也不是缺了它就不行。
叶名琛生气,是气在英国人的外交用词和那种不可一世的殖民者嘴脸:什么叫内战,我这是在“清剿盗匪”,你既然承认我是合法政府,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你们英国国内也有人造反,你会如此说吗?
至此,叶名琛不再搭理包令。包令本想看对方的笑话,未料叶名琛真的靠自己的力量打败了洪兵水师,这下他又后悔起来,慌忙地给叶名琛发来照会,说是可以协商共同出兵的事,把他先前口口声声的“绝对中立”抛到了爪哇国。
洪兵都跑了,还商谈个什么劲?但叶名琛仍以礼相待,回函表示了谢意,为的就是不让对方完全下不来台。
包令的本国同胞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在洪兵军势最盛的时候,英国商人们巴巴结结地等包令派兵保护,可是包令只派出了一艘军舰来做做样子,这让他们蒙受了很多无谓损失,想不冒火都不可能。
商人与政府官员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交情,现在你连交情都不讲,那还能给你留面子吗?广州的英商对包令群起而攻之,说他判断能力很差,又不会谈判,总之是个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