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年间,无论是哪个省,只要在经历兵祸战事,没有一个不被缺钱整得够呛,广东也不例外。
与其他省不同的是,广东还要担负很大一笔协饷。在洪兵大起义爆发前,南方各省所需军饷,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陆续从广东拨解过去的,就连江南大营的向荣,睡醒后一睁眼,首先想到的也是向广东要银子。
一方面是自己在淌血,另一方面还要向外输血,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艰难。早在叶名琛打完他的第一大仗粤北之役后,广东省的金库就已经快被掏空了,到了“筹之无可筹,垫之无可垫,挪之无可挪”的地步,叶名琛向军机首辅祁寯藻连连叫苦:“东省亦有立穷之势也。”我快被你弄得一贫如洗了。
如果说这时候的广东财政由富转穷的话,到1854年洪兵大起义爆发前后,则不可避免地变成了赤贫。
起义之前,广东遭受了特大水灾。叶名琛看到这与水利不兴有关,于是大力修补堤坝,以保证来年收成,但这是要花钱的。
起义之后,更要花钱,而且得花大钱。当年仅一年的军费就高达一百三十万两,广东两年积存下来的田赋收入不过才二十万两,减去开支,还倒欠一百多万两!
再没钱来填坑,就要破产了。
在叶名琛与徐广缙共同执政广东时,补洞的办法是捐款,两人带头从各自的积蓄中捐出一万两,以后叶名琛担任两广总督,成了一把手,更是开始了官员捐款制度化。
每隔十天,办事人员要向叶名琛送交一份清单,上面标明官员的捐款数,而且分两栏,一栏是五品以上的高级官员,另一栏是五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高的要多捐,中低的可以适当少捐一些。
官员捐款纵使把众人搞得叫苦连天,一年也不过几万两,对于越来越大的窟窿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要填的是大坑,不是小洞,所以叶名琛也只能豁出去了,在他所使用的所有手段中,就包括不顾一切地打击走私。
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走私和偷税漏税都变得异常猖獗。中国商人这么干,外国商人也这么干,有时大家干脆连成一气。知道官府对洋人投鼠忌器,贩私盐的便在船上雇用外国船员,以冒充洋船,享受所谓治外法权,其他商船运的明明是出口商品,也堂而皇之地伪装成进口货,然后以转口为由,从而逃掉出口税。
出漏洞的地方,古今都差不多,连部位都惊人地一致,只在于你敢不敢,能不能动真格的。叶名琛的态度是绝不留情,举起棍子,乒乒乓乓就是一顿敲砸,哪怕是对待真的洋人走私商,他也毫不客气,船只该扣就扣,货物该没收就没收。
从关税中抠出的银子,单在广州一地,即达一百多万两,等于上年的三倍。
几百万还是不够,于是叶名琛又找到了最重要的生财之道,这就是增收商业税。
对于商业税,以前没人有这种意识,厘金不过是被逼急情况下的剑走偏锋而已。叶名琛进士出身,也并非天生的理财大师,他找到这条路子,其实还是托了洪兵的“福”。
广州被围期间,城内军民每人头上都悬一把剑,自觉性比任何时候都高,不消叶名琛过多动员,商号店铺便每家都捐了一笔钱。
击败洪兵之后,叶名琛需要的钱有多无少,便惦记上了向商家收税,而且他还发现,在商人云集的广东,这么做有绝对的可行性和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