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拿下广州,洪兵只剩下了一项数量优势,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撒手锏。1854年7月30日,随着李文茂一声令下,洪兵向广州发起了总攻。
二十万人一齐行动,场面骇人之至。广州城内立刻开始出现波动,由于洪兵围城并非严丝合缝,人们争相向城外逃难,开始只是有钱人家,后来一般平民也大量出逃。
其实当时乡下也许比城里更凶险,抢掠烧杀无处不在,但正所谓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之中,老百姓的选择实在很有限。
这时叶名琛再次显示出了他在将将上的能力。骁将福兴走后,他又任命按察使沈棣辉为守城总指挥。
如果说叶名琛是将将之才,那么沈棣辉就是将兵之才。他是个文官出身的将领,最大的长处是赏罚分明,知人善任,后来名噪一时的冯子材便是由其招抚和培养出来的战将。
叶名琛交给沈棣辉的兵只有一万五千人,但人少不是问题,关键是怎么用。沈棣辉从中选出四千精锐,然后把他们放在城内要害位置,其余地方则尽可能多插旗帜,用疑兵的方式来吓唬人。
洪兵四面攻城,但城墙上好像处处都有守军,一时难以找到突破重点,官军却居高临下,火炮射过去,一打一个准儿。
经过几次碰撞,洪兵吃了亏,再不敢轻易接近广州城,大家都趋向于坐等援军。
洪兵所企盼的援军,指的是广东佛山人陈开。
在天地会元老陈松被诱捕后,洪兵内部松散不堪的弊病一览无余,与太平军形成鲜明对比——李文茂无法号令部属,真正肯接受其指挥的,仍是他那支戏班子部队。
李文茂当不成核心的原因,是他在天地会中的名位和辈分并不高,所谓居首,只是因为他的部队比较强一些罢了。
水手出身的陈开称得上是天地会中重量级的首领,他在佛山一起事就招纳到十万之众,其影响力可想而知。如果他能尽快来广州会合,不仅可有效整合各军,而且三十万人扑城,就算广州有铜墙铁壁也挡不住。
能不能阻击陈开,成了广州城可否守住的前提。
叶名琛再也拨不出多余兵力出城作战,但又深知其中厉害,在危急存亡的这一刻,他把团练的能量发挥到了极致。
按功用和活动区域不同,团练可分为募勇和练勇两种。募勇实际上就是雇佣兵,可以外出与正规军并肩作战,甚至直接作为正规军,比如,湘军就是募勇性质。在参加广州守城的一万五千人中,除九千绿营和八旗外,其余六千都是募勇。
与募勇相比,练勇不离乡,也不拿工资,基本就是当地族人或村民。他们定期集合,进行军事训练,故称“练勇”。
寻常练勇,一般都只能打打小股洪兵,或者在洪兵撤退时,起一个原地阻击或追击的作用。叶名琛要对付陈开,需要的不是这种普通练勇,他需要的是“九十六乡练勇”。
在广州与佛山之间,尚武之风盛行,民风极其强悍,这里有一支当时最出名也最厉害的练勇,也即“九十六乡练勇”。早在围城之初,叶名琛就发现了这支民兵的不同寻常之处,不仅亲自召见当地的士绅首领,还专门调拨大炮和弹药,从而使得“九十六乡练勇”在战斗力上又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陈开两度被“九十六乡练勇”击退,这令他既吃惊又恼怒,但直到第三次发动十万大军倾巢而攻,仍无法越过“九十六乡”。
对广州守城之役来说,这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三次作战,洪兵欲会师广州城下的计划被迫流产。
陈开来不了广州,本来就不齐心的洪兵首领们更加离心离德。为了争夺物资和利益,各派势力甚至发展到刀兵相见,还有人则对攻城失去信心,索性离开了联军。
在参与围城的洪兵首领中,李文茂与另一位首领陈显良拥兵最多,对广州的威胁也最大。叶名琛和沈棣辉决定,擒贼先擒王,乘对方军心动摇之际,先击破这两股洪兵主力再说。
当下沈棣辉实施偷袭,烧毁洪兵营寨六百多座,把陈显良打得落荒而逃。接着,他又率船队迂回到李文茂军营背后,并且再次获胜。
陈显良、李文茂的先后挫败,令洪兵元气大伤。至1854年12月底,官军将各路洪兵从广州近郊逐退,被围攻达半年之久的广州初步脱离险境。城内居民在被围之初曾经惊恐万分,此时脸上已不见慌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