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在失去补给后,只得割稗子为食。稗子的样子很像稻谷,但它实际上是一种杂草,一般只能做饲料。不过在过去的很多南方地区,都会做稗子饼,方法是把稗子晒干,炒熟研成粉,煎炸后亦可食用。
稗子的好处是生命力和适应性强,在罗镜山区,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叶名琛察觉义军在割稗子,立即雇民工进行收割。
最后一点系以维生的粮草也在断绝,在义军军营中开始出现不安情绪,凌十八不得不准备突围。叶名琛不会像向荣那样傻乎乎地搞什么“网开一面”,见时机成熟,即决定抢在对方逃逸之前发起进攻。
凌十八并不为此感到特别突兀。叶名琛来罗境不是为了打酱油,休整好了自然还是要打仗。起初他还如临大敌,但双方鼓捣了一个多星期,却发现叶名琛不过是前任的翻版,雷声大雨点小,也就不太当一回事了。
他没有想到,叶名琛的这类进攻全是佯攻,为的就是在总攻发起前给他制造迷魂阵。
叶名琛已经为总攻配好了人手。鉴于在罗镜苦战一年的前线部队已经疲惫不堪,叶名琛把用于封锁粤桂边境的六百精兵调回了罗镜。这是一个颇有些冒险的举动,因为假如凌十八能突出罗镜,就很可能再次潜入广西,并与声势日隆的太平军会合。
叶名琛的考虑是,罗镜距离省境较近,到时一旦有事,回救还来得及。同时他又调来佛山雇勇一千五百多人,全部作为总攻中的生力军。
在很大程度上,将比兵更重要。随军征战的镇总兵福兴,是一个与塔齐布相仿的满人勇将。叶名琛就用徐广缙教的办法,对福兴加以重用,除任命其为前敌总指挥外,还与他一起研究总攻中的每一个方案和步骤。
1852年7月28日,总攻如期举行。总攻发起前,福兴集中了所有火炮,将罗镜的堡垒尽可能予以摧毁,另外又以赦免死罪为条件,让原先被捉住的细作当向导,以防止从各个方向进击的部队迷失方向。
得到叶名琛器重的福兴格外卖力,冲锋时身先士卒。在战场上,他曾折断肋骨,口吐鲜血,然而二话不说,爬起来就继续冲。第二天,福兴率部攻破义军大营,凌十八战死(一说为跳井自杀)。
罗境之役意义非凡。凌十八扎营罗境时,就已拥有一万人马,而太平军最初也不过三万人,更主要的是,他们都源自拜上帝会,战斗力几乎一样强,且能相互呼应。
咸丰对此十分忧虑,认为凌十八一日不除,对太平军就是强有力的支援,阻击太平军将变得愈加棘手。因此当罗境大捷的奏报抵京时,咸丰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当即升任叶名琛署理两广总督。
叶名琛在粤西得手后,并没有马上班师回广州,而是马不停蹄地去了粤北,因为粤北又有了新情况。
此前太平军已经攻入湖南,但江忠源的蓑衣渡一战对太平军士气的打击很大。尽管杨秀清力挽狂澜,坚持继续北上,洪秀全也派了萧朝贵为先锋去进攻长沙,可实际上大部分领导人及其太平军主力并没有马上跟进,他们仍在北上还是南下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洪秀全是广东人,大部分太平军将士则是广西人,人在遇到困难,不知如何进退时,思乡情结总是免不了的。洪秀全曾私下向亲信表示,不如打回两广,在广东建立东都,在广西建立西都。
折回广西并不现实。太平军起自广西,广西的官军已有防范,加上广西北部尽为高山峻岭,即便攻回去也得付出很大代价。再说,回广西干什么呢,一个穷省,连补给都很困难,要不然大家伙当初就不用费尽心力地冲出来了。
洪秀全说到西都,多少有安慰将士的目的,在他心目中,回广东才是核心。
就兵略政略而言,在广东建都确实不失为一个理想之选。相对广西,广东算是富省,而且还可以从洋人手里买到洋枪洋炮,若是用于武装部队,岂不是如虎添翼。
相信太平军的诸王将领,只要有点头脑的,都能看出这一步棋的妙处,为此太平军才在粤北边境停留了一百多天。
可是太平军要想进入广东也不是件容易事。叶名琛已在边境上部署了重兵,而且这里与桂北一样地势险要,不是说攻就能攻进来的。凌十八在罗境被全歼,就说明广东官军并不那么好惹。
好在粤北已有一些义军在活动,只是力量都不大,同时也各自为战,形不成大气候。谍报战和渗透战是太平军最常使用的战术,洪秀全决定派细作潜入粤北,在穿针引线的同时,策划和发动新的起义,以便在规模上能够达到里应外合的条件。
通过罗境之役,叶名琛已经摸清了太平军的这种战术打法,一听到对方陈兵湘南,马上下令收紧关卡,不允许放一个细作混入粤北。此后,太平军的细作不管是单独行动还是成群结队,不管是扮商贾还是装旅客,都是黄鹤一去不复返。洪秀全的渗透战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