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罗泽南走后,曾国藩遵照他的嘱咐,指挥水师发起湖口战役。在石达开缺席的情况下,湘军一举占领湖口,并夺回了曾被太平军缴获的特大型拖罟船。
但湖口战役也有得有失,统领内湖水师的萧捷三被炮弹击中,当即阵亡。一支水师不能没有统兵将领,曾国藩急召在湖南衡阳的彭玉麟。
经过胡林翼的调和,彭玉麟与杨岳斌的关系虽已缓和,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短期内总是觉得尴尬,于是彭玉麟就以养病为由,选择了请假回家。
接到曾国藩的信函时,湖南到南昌的水陆通道都已被太平军阻断,如果安全起见,就得从广东福建绕路,但这样至少得走一百天才能到达南昌。
一百天,就是三个多月,哪里来得及,彭玉麟便化装易服,“芒鞋徒步”,大着胆子从太平军的封锁线穿越。他整整走了七百里路,竟然得以蒙混过关,安然到达南昌大营。
彭玉麟的仗义相助,让曾国藩的一颗心暂时落了地,但这只是就水上而言,陆上则越来越糟。
塔罗不在,曾国藩靠塔齐布的接班人周凤山打仗。要说曾国藩一向看人都很准,可这回选择周凤山显然是看走了眼。
周凤山出身绿营行伍,对治军条令背得很熟,然而他并非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将才,同时还有着绿营军官通常都有的一个致命缺陷,即平时不像塔齐布那样平易近人,能与士卒打成一片,尤其用人方面喜欢论资排辈,导致真正勇敢善战的人上不去,这样一来,部队的战斗力便大打折扣。
周凤山完全没了塔齐布在时的风采,他很少能打胜仗。仓促之下,曾国藩又没有其他大将可恃,只好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罗泽南攻下武昌后赶快回援。
问题是武昌一时半会又攻不下来,曾国藩怕这时候召罗泽南回来会贻误大局,正好湖南方面计划再派六千湘勇到江西,他也就强自忍性,不提这茬了。
可是仅仅一个月过后,曾国藩就再也憋不住了,原因是江西战局已恶化到极其严重的程度,石达开大破周凤山所部,并一度迫近南昌省城。
曾国藩再也顾不得许多,他上奏咸丰请调罗泽南,说我先前让罗泽南回援武昌,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九江迟迟难以攻下,而现在遥遥无期的却变成了武昌。既然武昌也打不下来,那就不如先让罗泽南来挽救垂危中的江西。
曾国藩考虑得倒也周全:“武汉两岸有三万余官军,想想缺一个罗泽南也能凑合。江西不行,他再不来,这边就挺不住了。”
其实就算曾国藩不上奏,鉴于江西局势的岌岌可危,朝廷上下也已议论纷纷,很多朝臣都主张尽快将罗泽南部回调,但咸丰俯瞰全局,认为武昌攻守正进入关键阶段,这个时候不能抽走主力。
在上奏的同时,曾国藩又先后五次派人或去函,敦促罗泽南回师。湘军的这些将帅,是真正有着共同理想和追求的一群人,所谓“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上了战场,也是胜则举酒让功,败则拼死相救。尤其罗泽南和曾国藩之间,更有很深的私人情谊,绝不可能置对方安危于不顾,因此在接到曾国藩的信函后,罗泽南很是为难,但他又实在不甘心功败垂成。
了解到湖南方面又派了四千湘勇去江西,罗泽南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围攻武昌。他告诉曾国藩,今年攻武昌,跟去年攻九江完全不同。去年攻九江时,九江的周边全是太平军,就算是攻下九江,也不过是守着一座空城。今年攻武昌,不仅周边太平军的据点都给扫荡一空,而且武昌城也已被围得跟个铁桶差不多了。
罗泽南预计武昌不久就可攻下,到时他再与曾国藩会师九江,在此之前,他只能勉励对方再坚持一下:“事在人为,你决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挫折而灰心丧气。”
话说得有多洒脱,人心里就有多难受。罗泽南念及“曾公艰危,义同生死”,几乎每一天都想着要赶紧把武昌打下来,好抽身增援江西。明明围困需要的是时间,他的优势和特长也是“以静制动”,但他又不得不打破这一规律,不断想办法怎样尽快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