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在天京城下所挖的地道虽然均在四米半深的地下,但在开挖时,地道内必然要放置灯火用于照明,烟气上灼,使得上方的植物不是呈微黄色就是枯死,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城头上的太平军所发现。
穴地攻城法本为太平军首创,太平军自然也精于此道,对如何反制亦不陌生。他们一边据城射击,一边在外城根修筑“月围”。所谓“月围”,就是附城筑垣,用以破坏地道。在“月围”范围内,太平军同样挖沟穿穴,一旦与湘军地道穿通,即灌沸汤毒烟,或近身肉搏,予湘军以杀伤。
获悉湘军的地道挖掘受阻,曾国藩又着急起来,认为“地道轰城,系蛮干之法,无必胜之道”。有“曾铁桶”之称的曾国荃没听哥哥的话,他再次发挥其悍不畏死的蛮劲,命令所部缩小包围圈,争取将拦路的“月围”尽数摧毁。
在曾国荃的指挥下,湘军进一步拉近了环形防御工事与城墙的距离,有些地方离城墙已不到三十米。他们把大炮集结于阵地之上,对“月围”进行猛烈轰炸,轰炸过后,再进行集团式冲锋。
最终,曾国荃用伤亡三千人的代价攻克了“月围”,但是地道仍大多为守军所破,有的虽尚未遭到破坏,但所引爆的火药因药量不足,作用也不大。
战至6月,湘军所挖的三十四条地道一条都没有奏效,伤亡却已增至四千余人,其间所策划的里应外合,献城归降的办法也全都流产。这时距离曾国荃顿兵天京城下已近两年之久,却仍然师老无功,进展缓慢。京城官员们对此议论纷纷,各种怪话纷至沓来,都怀疑曾国荃攻不下天京,只有文祥等少数人尚对其抱有信心。
为了能够早日看到克复天京的捷报,朝廷在加紧对曾国荃进行催责的同时,命曾国藩敦促李鸿章前来参加会攻。收到朝廷旨意,曾国荃急得生了肝病,几乎躺倒不能理事。曾国藩则是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深知李鸿章的淮军在攻坚克城方面的能力已经超过湘军,而攻克天京乃“本朝之大勋,千古之大名”,曾国荃并不愿意与他人分享其功,一旦李鸿章参加会攻后,令曾国荃相形见绌,必然会加重曾国荃的病情。可是另一方面,如果李鸿章不来,曾国荃这边仍是毫无进展的话,也一样会把他这位弟弟弄得急火攻心,更何况,宣李鸿章参战乃朝廷旨意,并无适当理由进行推托。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请李鸿章带炮队前去天京助战。
李鸿章是个聪明人,哪能体会不到曾氏兄弟的窘迫和尴尬。他当即启奏朝廷,替曾国荃进行辩解,认为曾国荃围攻天京两年,虽然尚未能恪尽全力,但也仅一步之遥。他说他还听曾国荃讲过,围城部队最大的困难不是缺兵而是缺饷,所以暂时不需要添加援兵。
朝廷再催,李鸿章就抛出另一个理由,说所部兵将在久战之后未得休养,官兵均疲乏不堪,况且已经在全力进攻湖州的太平军,无法在近期内赴天京作战。
李鸿章此举可算是给够了曾氏兄弟面子,让曾国藩很是感动。问题是,倘若天京依然是久攻不下,不管李鸿章再怎么推托拖延,最终还是要来的。
曾国荃既愤且急,不惜对将领们用上了激将法:“别人就要来了,我们在这里辛苦了整整两年,难道就要这样把功劳拱手让人了吗?”这些将领自然没有一个甘心,纷纷表示:“愿尽死力!”
重新审视战局,曾国荃发现太平门外的龙膊子和地堡城值得重视。龙膊子乃钟山西麓余脉,地形弯弯曲曲,状似龙的一条脚脖子,因此得名。地堡城和钟山上的天堡城同为太平军所修筑的军事要塞,二者可上下呼应,天堡城早已为湘军所夺,但地堡城仍在太平军手中。
曾国荃一声令下,湘军日夜发炮进行轰击,终于拿下了龙膊子和地堡城。至此,他们控制了城外最后一处制高点,可以俯视城内,居高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