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12月8日,对王洪春元等人率北路先遣军自天京出发,昼夜北渡,冒着风雪挺进皖北。在多隆阿、李续宜离开后,皖北一带的湘军兵力单薄,对太平军的北上也毫无准备,含山、和州、巢县等湘军新得之城很快就被太平军占领。
曾国藩旋即发现了太平军的意图,他一边命令新募的淮军九营分守无为、庐江等其余皖北城池,一边调湘军驰援。曾国荃闻讯果然也分兵来援,竭力阻止太平军西进。李世贤原建议中促使曾国荃分兵救援的意图初步实现,但太平军却无法做到“乘虚击之”,因为李秀成还是放不下他在苏福省的坛坛罐罐,他没有随先遣军行动,而是径自回到苏州,处理那方面的军政要务去了。
没有李秀成亲自坐镇和参与,北路先遣军的力量有限,至第二年初,湘淮军各支援部队在无为一带成功地堵截了太平军的攻势,双方出现了暂时的相持状态。
来自其他方面的消息对太平军也不利,杨辅清一路在宁国被鲍超打得大败,陈坤书一路准备用于出江作战的两百艘战船则被湘军水师付之一炬。在李秀成天京会战的三路出击方案中,这两路均为外围配合措施,如今双双落败,令天京形势雪上加霜。
尽管如此,湘军中仍有不少人认为,让曾国荃孤军而蹈危地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曾国藩自己也有此顾虑,可是又没法说服弟弟。思量再三,他决计东巡,亲自视察江南前线情况,以搞清楚当下围攻天京的时机究竟是否成熟,还要不要催促乃至强令曾国荃撤围退兵。
自安庆启程后,曾国藩逐一察看了沿江各军营,特别是天京外围的军情形势。到达天京城下后,他直入曾国荃军营,次日又和曾国荃一起检阅四周营垒。
这一番巡视下来,曾国藩收获巨大。他发现,在江南的太平天国统治区域,到处都是一幅民不聊生的凄惨景象,天国及其军队已鲜能得到民众的支持。
实际上,随着形势的日益恶化,天国内部的问题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天王洪秀全整日沉溺于他的那套宗教迷梦,战略上只知天京安危,不顾大局,而且赏罚不明,任人唯亲,遇事固执,处事粗暴,从而造成内部矛盾加剧,人心涣散。
当年陈玉成失守安庆,洪秀全除了对其大加斥责外,还予以革职,此举已足以令将士寒心。陈玉成死后,旧部悉归李秀成掌管,这又引起了洪秀全的猜忌。李秀成部将陈坤书因为扰民,畏罪逃到常州,洪秀全为了制衡李秀成,竟将其封为护王,其后更对太平军大小将领滥封王爵,以便让他们互相牵制。根据曾国藩得到的情报,太平军已有九十多人被封王,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各争雄长,苦乐不均,败不相救”,其行径已与流寇无异,同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并不服从李秀成直至洪秀全的调度。
曾国藩与太平军打了很多年的仗,对太平军的作战特点相当熟悉。从前太平军长于防守,所到之处,必然“筑垒如城,掘壕如川”,曾国藩对此印象深刻,所以他才会在湘军军制中加入“站墙子”等规定。这次东巡,曾国藩再没有在太平军方面看到如此“坚深无比”的工事,所筑营垒皆极为草率,可见太平军战斗作风的下滑有多么厉害。相比之下,湘军原先就重视修垒挖壕,如今所筑垒的标准和水平又远胜于昔。
曾国藩还了解到,现在太平军投降变节的情况很普遍。即便在天京城下的四十六天大战中,也出现过招之即降的事。曾国葆生前告诉曾国荃,他的人出去放哨探路,一下子就招来了四十个自愿投降的太平军。由于粮饷及管理等问题,他甚至还不愿收降,就怕“此门一开,来者必接踵而至”。
东巡之后,抑制不住兴奋之情的曾国藩立即向朝廷上疏,报告自己此行的观感。他一贯谨慎,自创建湘军以来,从未敢在奏疏中说太平军的势头转衰,此次则断言,太平天国日暮途穷,只要紧扼长江,断其粮道,洪秀全便只有困守待毙一途。
敌有必灭之理,我有必胜之势,抱着这样的信心,曾国藩不仅打消了撤兵撤围的念头,还决定继续增兵围攻天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