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10月18日,会战开始后的第六个昼夜,曾军发动反击,突破了太平军设于西路板桥的四座营垒。这次对西路的反击成功,是因为李秀成已将兵力相对集中于东路方山。
实际上,从第二天起,李秀成即亲督各军力攻东路。在东路战场,太平军首先用洋枪洋炮进行猛烈射击,其中的洋炮对曾军阵地造成相当大的威胁,开花炮弹四处爆炸,火光冲天。接着,太平军一边齐声呐喊,一边抬着用于填壕的木板、草束和泥土,向曾军阵地发起冲锋。
曾国荃见状,急忙亲自带队策应,指挥各营拼死抵御。几番激战下来,曾军的一名副官中炮阵亡,曾国荃自己也被子弹击中脸颊,血流满面,但为了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包扎好伤口之后,他就立即出来巡视各营。
在经历十几个昼夜的血战之后,太平军这才稍稍退却,然而紧接着又开始挖掘通往曾军营垒的地道。曾国荃发现后,屡次率部堵击,并通过掘内壕、修外墙等方式,对太平军的地道进行破坏,终未让对方得到可乘之机。
10月23日,侍王李世贤率三四万浙江太平军赶到天京,该军与李秀成军合兵一处,号称有八十万人马。李世贤的到来,再次带动了太平军的气势,曾国荃连忙集结所有能战之士,整暇以待。
太平军掀起的又一个进攻高潮如期而至,官兵们前仆后继地向前猛进,同时他们还利用地形,用洋枪洋炮对曾军进行射击。曾国荃的现场感受是,这次太平军的进攻规模比安庆战役时要大三倍,洋枪洋炮更是那时的百倍。
曾军不断出现伤亡,加之疫情未退,活着的人已不到七成,生病不能出力的则还有四成之多,如此计算下来,只有三成的人可以继续作战。这一部分人苦守着曾军军营的大部分区域,又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的昼夜劳苦,个个精疲力竭。所幸曾国葆在确保粮路的前提下,自带七到八哨人马前来增援,才使曾军方面的危机有所缓减。
李世贤回援天京的消息对安庆方面也造成了极大冲击。曾国藩焦灼莫名,接二连三地给李鸿章、左宗棠分别去信,要李鸿章派程学启直接赴援,要左宗棠派兵赴宁国助战,以便可以腾出鲍超的霆军去天京。
李鸿章、左宗棠各有自己的战区和任务,面临的敌情和各自的担负也都不轻,短时间内抽不出力量增援天京或宁国。曾国藩明明知道这些情况,仍不顾一切地向二人求援,说明由于过于着急,这位平时一贯给人稳重印象的湘军大帅已经方寸大乱。
设身处地地说,处于那种境况下,没有谁还能沉得住气,曾国荃素以打仗刚猛坚韧著称,也一样吃不住劲。他连着两天给曾国藩写信告急,称所部“每新营(即新兵营)中此时真能出力者不满八十人,老营不过百六七十人”。
事到如今,曾国荃不得不承认兄长坚持稳扎稳打的策略是对的,让他尽快突围,退入芜湖的命令也没有错,不然如今怎么会深陷危机呢?他请求曾国藩尽快派来援兵,说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援兵,则后果不堪设想,“务求老兄大人原谅弟弟从前的错误,而拯救弟弟今日所遇到的困境”。
在太平天国诸将中,以作战能力而论,曾国藩、胡林翼对陈玉成的评价最高,对李秀成的评价略低。曾国荃亲自在前线和李秀成对垒,其看法就与曾胡不同,他认为李秀成智勇兼备,绝不亚于陈玉成。当然他也同时发现李秀成确有其缺点,那就是有时候,智有余而勇不足(“狡有余而悍尚不足”),这也是曾军虽已接近山穷水尽,但仍可继续支撑的重要原因之一。
无独有偶,与李秀成多次交手的李鸿章对李秀成有着几乎相同的评价:“李秀成用兵比狗逆(指陈玉成)更稳一些,然而胆气不足。”李秀成的弱项,正是曾国荃的强项,更何况,已经被逼至墙脚的他也没有别的法宝,除了拼命就是更拼命。1862年10月27日,即发出第二封告急信的次日,曾国荃孤注一掷,率李臣典等分三路跃出壁垒,对西路太平军展开了声势凌厉的反击。
李臣典是曾国荃手下的第一勇将,在搏杀中身负重伤。其他曾军官兵也争先恐后,喊杀声惊天动地,差不多把身上的所有潜能都激发了出来。这次反击共击毁太平军营垒十二座,歼灭其近三千人,经此一战,一度危到极至的局面初步得以扭转。
次日,李秀成、李世贤以牙还牙,围逼东路曾军。就在东路曾军岌岌可危的时候,正好江北及上游援军两千余人赶到,从而大大缓解了曾军兵力不足的窘境,并使东路曾军也具备了组织反击的条件。
曾国荃发出的两封告急信在四天后才到达安庆,曾国藩自然是又急到跳脚,他打算万不得已,从九江雇外国轮船,送原鲍超部将覃联升的升字营赴援天京。此时恰好湘军大胜的消息传来,得知天京形势已逐渐趋于稳定,曾国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