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英法联军在与太平军作战中曾经表现活跃,但在李秀成率主力进兵后,却逐渐选择按兵不动,消极应付。朝廷一度很是惊疑,甚至猜测洋人是不是已经暗地里与太平军达成了某种协议。李鸿章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洋人既非与太平军私通,也不是要故意坐观成败,而是慑于太平军之兵威,不敢出战。
1862年7月7日,英国公使卜鲁斯收到了外相罗塞尔的训令。这份训令实际上早就从伦敦发出了,只是经过三个月的时间才寄到卜鲁斯手中。当时罗塞尔获悉了太平军攻克宁波并将进攻上海的消息,于是代表英国女王,批准了何伯关于对太平军采取攻势行动,用以武装防守上海及其他通商口岸的计划。
何伯虽然得到了本国政府的支持,但英法联军的指挥权已掌握在士迪佛立手中,而士迪佛立又不敢出战。两人在是否要再次出兵进攻太平军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最终谁也拿不出一个令双方信服的方案,结果便造成在1862年的整个夏天,英法联军几乎毫无动静。
在英法联军暂停作战的这段间隙,他们所留下的空缺被淮军和常胜军完全填补。
先前李秀成所发动的春季攻势,其战事主要集中于浦西,但在浦东方面太平军仍占有优势,不过一个叫刘铭传的淮军营官却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率先改变了这一局势。
与湘军将领多为投笔从戎的书生不同,淮军营官中仅李鸿章的门生潘鼎新一人为举人,其余营官,张树声是团练,吴长庆是守备,程学启是降将,刘铭传是盐枭,没有一个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由于李鸿章所长者为事功而非学术,所以他的择才观也与曾国藩不同,他偏爱的淮军将领,第一当然是程学启,其次便轮到了刘铭传。
其实刘铭传和李鸿章并无旧缘。当年李鸿章在庐州办团练时,刘铭传还在做着私盐生意,直到李鸿章逃离安徽后,他才举办团练,就是后来投身淮军,也是靠了张树声的大力推荐。
最初李鸿章下令潘鼎新和刘铭传共同驻防浦东,从这一安排来看,实为潘主刘辅,即以潘鼎新为主,刘铭传为次,但刘铭传的光芒很快就超过了潘鼎新。
太平军在浦东的重镇包括南汇、川沙、奉贤、金山等,其中南汇城高池深,积粮颇多,就算潘刘要强攻,也很难拿得下来。令人奇怪的是,南汇守军却屡次托人向他们请降。潘鼎新担心对方使诈,搞假投降,不敢答应。刘铭传多了个心眼,他派人到南汇城探听虚实,终于弄清了实情:南汇守将吴建瀛曾遭李秀成养子李容发的凌辱,其他将领的部属又有半数是兵败后投降太平军的勇军和绿营,皆为身在曹营心在汉之辈。
确定吴建瀛等是真心投降,刘铭传毫不迟疑地率军抵达南汇城下。在他的要求下,城内一万多太平军全部剃发,呈缴印鉴及兵器,整个过程没出一点差错。
南汇是淮军在浦东夺取的第一个城池。虹桥之战后,李鸿章乘太平军新败,挥师向浦东发起进攻。在新的战事中,刘铭传同样令李鸿章眼前为之一亮:此人打仗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有血性,有狠劲”。
综合刘铭传收降吴建瀛的表现,李鸿章认为他“颇有应变之才”“潘(潘鼎新)之得众尚不如刘,打仗奋勇亦较逊”。刘铭传由此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和重用,在原籍皖中的诸营中,李鸿章待之最厚的便是刘铭传的“铭字营”。
在战争中考查将官的同时,李鸿章自己也遇到过危险。有一天,前线的弹药都快要打光了,阵地上的太平军仍支撑不退,部队陷入了进既不得,退亦不甘的尴尬境地。李鸿章见状,便立马桥头,用望远镜进一步观察敌情。不料此情此景正好被太平军某将看在眼里,于是举枪瞄准,准备将李鸿章射于马下。
李鸿章的坐骑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惊,突然向敌阵奔驰而去,用缰绳拉都拉不住。李鸿章身后有一支三百人的卫队,他们为了保护李鸿章,急忙朝敌人猛冲过去。卫队队长手持盾牌率先冲入敌阵,发现某将正朝李鸿章举枪瞄准,立即一跃而起,一刀将其砍翻在地。其他卫队成员也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搏战高手,一大半人皆能飞檐走壁,一个打对方好几个都不在话下。队伍势如潮涌,竟然一下子就把太平军给击溃了。
事后李鸿章才知道,若不是卫队队长力斩敌将,不但难以将敌人击溃,连自己也差点死在太平军枪下,不禁悚然,连忙对这位队长表示感谢并给他记了一大功。
至1862年7月中旬,淮军先后收复川沙、奉贤、金山,浦东半岛上的太平军势力被全部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