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启打仗凶悍,本人为安徽桐城籍,所部开字营亦属淮勇,李鸿章在组建淮军时,便一面极力向曾国藩索借,一面派人私下对程学启进行罗致。
一开始,程学启认为上海是偏隅死地,此去艰险重重,加上怕得罪曾国荃,所以表现得不情不愿。后来见曾国藩已经对曾国荃下达调令,李鸿章也亲自致函恳求,方决定弃曾投李。他对孙云锦说:“某念先生(指孙云锦)言,宁为鸡口,毋为牛后。上海固然是死地,但现在湘军门户太严,大丈夫与其仰人鼻息,不如拼死一战。”私下当着李鸿章派来招致他的人,他更是有感而发:“吾辈皖人入湘军,终难自立。大夫当别成一队,岂可俯仰因人!”
当程学启率部自安庆登船东下时,曾国藩亲自到码头送行,还拍着他的背勉励道:“江南人爱降将张国梁(指张国梁有受官府招安的历史),你去了,又是一个张国梁!”
曾国藩爱屋及乌,因为对李鸿章期许太深,连带让他对降将的成见也减去了不少。其实他和曾国荃如果当时真把程学启视为“张国梁第二”的话,又岂能这么容易就放人?后来曾国荃在南京城下屡陷危局,才想到昔日被他视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程学启,于是几次要将程学启调还,可是李鸿章既强留不放,程学启自己也不愿重回湘军,于是只得作罢。直到这个时候,曾氏兄弟才有后悔莫及之感,曾国藩为此专门向曾国荃致歉:“近年以来我觉得愧对老弟的事,就是拨去了程学启这员名将,有损于阿弟。”
程学启深感李鸿章知遇之恩,加入淮军后,追随李鸿章最紧,也最为卖力。他是淮军中最早响应李鸿章的号召,添设洋枪小队的营官。1862年6月3日,当太平军推进至漕河泾、虹桥时,程学启把开字营所有洋枪小队所装备的来复枪都集中起来,突然向太平军进行射击。太平军猝不及防,被迅速击退。第二天,七宝的太平军前往增援,程学启故技重演,不但再次击败太平军,还趁势攻破了太平军在七宝的营垒。
见漕河泾、虹桥一时难以拿下,李秀成旋即缓攻上海,转而集中兵力专图松江、青浦二城。在松江战区,太平军每天攻城不断,李秀成又督军占领松江城外的土山,在土山上修筑炮台,对城内进行连续轰击。
鉴于英法联军转攻为守和松江城日益危迫的局势,华尔急召正在宁波参与防守的三百常胜军回援。这三百常胜军乘轮船自宁波兼程赶到松江,从城外对太平军发起攻击,并将土山炮台予以摧毁。与此同时,为减轻松江所承受的压力,李鸿章亲督淮军主力进至上海西南的泗泾、新桥,与太平军进行激战。
在进攻松江受阻的情况下,李秀成再次改变计划,在松江一线暂取守势,集中谭绍光、陈炳文等部的精锐进攻青浦。青浦守军多已调往松江,余下的常胜军一部难以支撑,常胜军副领队法尔思德急忙向松江告急。6月8日,华尔与英国军官斯宾塞率领英军、常胜军及汽船两艘,自松江赴援青浦,但在冲入城中后,他们却发觉难以取胜,于是第二天将城中房舍、船只、辎重、粮食全部焚毁,弃城重新退回松江。
青浦原有守军也跟着一道突围,由于太平军的包围并不严密,几乎所有人都突了出去,唯独法尔思德鬼使神差地沦为了太平军的俘虏。
原来在上一次常胜军攻进青浦时,法尔思德抢了不少金条银圆,逃走时因过于慌忙忘了带走。本来忘了就算了,这位财迷心窍的老兄不甘心,竟去而复返。当他浑身装满财物,准备再次逃跑时,被太平军给逮了个正着。
为了赎回法尔思德以及在松江广富林被俘的洋人,英法联军和常胜军方面被迫用大量军火进行交换。次日,在不知道青浦已破的情况下,联军向松江运送枪支弹药的十几艘船只驶近松江城垣,又被太平军全部截获。
至此,太平军已完全取得了上海战役的战场主动权。英法联军行动消极,几乎不愿出战,用李秀成的话来说,“那时洋鬼并不敢与我见仗,战其即败”。左宗棠在写给曾国藩的信函里,也语带讥讽地写道:“青浦、嘉定二处,一旦发现发贼(指太平军)成群结队地杀来,夷兵就迅速逃遁。原来夷人也跟我们一样畏惧长毛,他们弃城而逃的样子绝不是假装的,那是真情流露!”
左宗棠信里的“我们”,当然不包括湘军自己,他是把英法联军和湘军素来看不起的绿营八旗放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