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回籍办团练的吕贤基、李鸿章父子都来自于皖中的士族家庭。李鸿章自随吕贤基回籍,一直到他后来投奔曾国藩,皖中民团与太平军的对抗始终没有终止。通过实战锻炼,团练头目们提高了军事才能,增长了胆识,其中,庐州人张树声筑数十寨自卫,连太平军都不敢接近,是皖中势力最大的民团之一。曾国藩通过李鸿章得知张树声的事迹后,大加赞许:“独立江北,今之祖生(祖生即东晋名将祖逖)!”
虽然如此,这些民团却都难成气候,原因是他们喜欢互争雄长,快意恩仇,通常情况下都是太平军来攻了还能互为声援,太平军一走,彼此之间便打成一团。比如,庐州有一个以解先亮为首的团练,解先亮的部下叶志超身材魁梧,膂力过人,每次打仗都勇冠全军,很受解先亮的重用。叶志超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眼珠子顿时就不会转了。解先亮看在眼里,便对他说:“你下次作战要是能够再次取胜,我就把她送给你。”
叶志超依言打了胜仗,解先亮果然说到做到,把叶志超心仪的那位姑娘抢来送给了他。后来才知道,这位姑娘竟然是张树声的表妹。即便这样,解先亮、叶志超也没把张树声当回事,更没去向其赔礼道歉,只是相互之间从此不来往而已,反正一句话,大家都凭实力在江湖上生存,你能吃得了我就吃,吃不了就相互提防着。
由于团练头目们互不服气,无法自行团结成整体,因此就需要一个地位高、声望隆,各方非但对他没有私怨,还有好感的人来一体统摄。李氏为皖北望族,李家与团练头目们有着较深的渊源,有的论交情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一代,李鸿章本人既是高官,又被大名鼎鼎的湘军统帅曾国藩所倚重,他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团结众人的合适人选。事实上,在湘军攻下安庆后,头目们就不断与李鸿章联系,希冀着能够通过他与湘军挂上钩。
李鸿章从前曾随父亲在庐州办过团练,但追随他的那些人早已星散。眼看援沪事宜箭在弦上,重起炉灶已不可能,他便决定走捷径,对皖中的旧有团练进行罗致和改编。
想好办法之后,李鸿章没有返回故里,而是坐镇安庆,通过派人传达或通信的方式,与团练头目们进行联络。皖中一带早就已经形成了以李鸿章为群体中心的趋势,李鸿章奉命募勇的消息一出,张树声、潘鼎新、刘铭传、吴长庆四位头目马上闻风而动,率所部团勇前来安庆。当然也有例外,解先亮原先是个不识字的农民,不愿意离乡外出作战,正好吴长庆的手下兵勇不多,解先亮就把包括叶志超在内的部属交给了吴长庆。
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淮勇陆续抵达安庆北门城外并在城外进行驻扎。这批淮勇共有三千五百人,根据淮勇实力单薄的实际情况和李鸿章本人的请求,曾国藩从湘军中陆续拨出三千人归其统一节制。这三千人里面,有一千人是曾国藩的亲兵,一千人是曾国荃的旧部,均为湘军中最精锐的部队。
1862年3月4日,在李鸿章的陪同下,曾国藩对各营进行检阅,这标志着淮军的正式建成。
初建时的淮军,共计十三个营,其中只有张、潘、刘、吴四营是纯粹的淮勇,另外三个营虽然营官和弁勇也都是安徽人,但原先都是湘军旧部。除此之外,各营官兵皆为清一色的湖南人,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跟随曾国藩多年。在军制上,淮军的营制、营规、饷章也都沿袭于湘军,没有变化。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淮军仍然只是湘军的一个分支,与过去胡林翼手下的鄂军相比,并无多大差异。
3月19日,上海会防局提供的八万军饷解至安庆。对于湘军而言,这是多年来少见的一笔巨款,既足证了上海的财力,又进一步显示出官绅们求援的诚意及其急迫心情。看到军饷,压在曾国藩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在日记中直言:“少荃(李鸿章)启行的军费有着落了,真是快慰之至。”
此时江苏范围内能作为据点的,仅上海、镇江两个城市。镇江守将是江南大营时期的绿营将领冯子材,冯部一直处于孤城被困的境地。指挥江北清军的都兴阿曾派兵救援,但没有能够取得成功。朝廷认为镇江乃南北枢纽,务必确保,所以谕令曾国藩速催李鸿章率水陆军前往应援。
以前胡林翼也觉得镇江比上海更重要,他和曾国藩商量,准备一旦进兵江苏,即留驻镇江,并保举李鸿章、李瀚章兄弟中的一人为两淮盐运使,以便用征收的盐税为湘军提供军饷。
根据朝廷的谕令及与胡林翼商量的结果,曾国藩初步计划以黄翼升指挥的淮扬水师搭配淮军,组成水陆万余人的东援大军,其中淮军由陆路进兵,经巢湖、含山一带前往镇江。
陆路行军路线长达千里,首先遇到的困难是粮饷难以接济,李鸿章就叫苦说:“江北遍地疮痍,人烟寥落,办米、办夫、饷运维艰。”其次,从安庆到上海,沿途多半是太平天国控制区,淮军要穿越其防线,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很有可能部队还没到镇江,就遭到太平军的截击甚至被其消灭。
退一步说,即便淮军能够顺利到达镇江,由于上海正处于太平军的包围之中,由镇江开往上海也不容易。上海会防局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连忙筹措十八万两运费,雇佣英商的七艘轮船,用来将淮军分三批运往上海。
李鸿章与曾国藩经过商议,决定顺应上海绅民之请,“由水路东下,直赴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