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宫皇太后与八大臣尤其肃顺早有矛盾,这种矛盾最早发生于那拉氏与肃顺之间。那拉氏热衷参与政事,而且观点常与肃顺相左,两人曾不止一次当着咸丰的面争吵。典型事例就是英法联军入侵时,肃顺主张抚议及“巡幸木兰”,那拉氏却主战且力阻北逃。事后肃顺不满于后宫干政,而那拉氏也对肃顺辈很是厌恶。
这种政治上的龃龉还延伸到了日常。圆明园有新旧两个园门,新园门离北京城较近,为皇帝专用,臣工进园被要求走旧园门,一般情况下不得因贪捷径而走新园门。一天,咸丰和那拉氏登高望远,忽见一行车骑直趋新园门,一问原来是肃顺所为,咸丰当场发怒,命令侍卫持鞭上前,将肃顺赶出了圆明园。肃顺认为皇帝一向待他优厚,何至于如此不给面子?打听下来,原来当时那拉氏就在咸丰身边,便料定是那拉氏从中挑唆,对其愈加不满。
咸丰逃奔热河时非常仓促,饮食、用具、车马等途中必备之物都未能带全。妃嫔们所乘的车马是肃顺临时从集市上雇来的,骡马瘦弱,车子破旧,在平路上行驶已很困难,进入山路后更是颠簸得令人难以忍受。妃嫔们平时全是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个苦头。那拉氏正好看到肃顺的骡车从旁边经过,便请求肃顺给她换辆好点的车马。肃顺随口答应,说到前站再说,然而当车队到达前站时,不知他是蓄意报复,还是无意为之,反正当那拉氏派人前去询问时,却被以“无暇顾及”为由推托掉了。
之后那拉氏遇到肃顺时再次提出了换车的要求,肃顺当即拉下脸来,厉声呵斥道:“连中宫(皇后)都乘坐敞车,你又有何不可,难道还要位列中宫之上不成?”那拉氏再不敢多言,但从此却对肃顺更加怀恨在心。
肃顺当然也能感觉得到那拉氏的敌意。咸丰逃到热河后,身体极度虚弱,经常咯血,他想到,一旦咸丰驾崩,必然会由皇长子载淳继位(咸丰有两个儿子,但次子出生当日就死了),那拉氏的地位将直线上升,于己大不利,为此时常在咸丰面前说那拉氏的坏话。咸丰一开始宠信那位氏,甚至允许她参与议论朝政,但在吃了那拉氏的苦头之后,也渐渐地对她厌恶起来。
一天,那拉氏又不按圣旨办事,独断专行,咸丰很生气,便向肃顺诉苦。肃顺趁机建议咸丰,“请用钩弋故事”。钩弋是汉武帝的妃子,被封为“钩弋夫人”。汉武帝晚年想立他与钩弋夫人所生的儿子刘弗陵为太子,弗陵正当年幼,与载淳差不多,而钩弋夫人却又与那拉氏相仿,正当青春年少。为了防止太后与外戚专权的局面发生,汉武帝果断选择了赐死钩弋夫人,这就是“钩弋故事”。
问题在于汉武帝就好像是康雍乾一般的雄主,他们所做的事往往只能让后来者抬头仰望,要仿效可就太难了。咸丰属于性格比较仁厚,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的皇帝,对那拉氏不满意归不满意,但要他把自己的亲人杀掉,却无论如何干不出来。况且,咸丰早年丧母,对于失去母爱有着切肤之痛,他怎么忍心再让儿子面临同样的悲剧呢?
醇郡王奕譞是咸丰的七弟,其嫡福晋(即嫡妻)是那拉氏的胞妹。奕譞发现咸丰居然有杀那拉氏的念头,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与嫡福晋一起以身家力保那拉氏。咸丰本就下不了决心对那拉氏怎样,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通过奕譞夫妇之口为那拉氏所知,那拉氏心惊肉跳之余,言行举止收敛了不少,但她同时也多了个心眼,开始暗暗打听谁是咸丰背后的谋主。咸丰见那拉氏害怕,反而失去防范之心,有一次喝醉了酒,借着酒劲朝那拉氏发飙,竟不慎将肃顺建议杀她的事吐露了出来。那拉氏听得咬牙切齿,也迅即滋生了与肃顺势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想法。
清代笔记中另有一种记载,说其实是咸丰自己产生了用“钩弋故事”处置那拉氏的主意,接着再告诉肃顺,称他将效法汉武帝,除掉那拉氏。当然即便是这种情况,那拉氏在知晓后,也不会减少对肃顺的半点恨意——肃顺起码是参与了密谋,而且没有表示反对!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实跟君主的老婆们打交道也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在后宫,不光那拉氏对肃顺虎视眈眈,必欲除之而后快,其他妃嫔乃至皇后也对肃顺没有任何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