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玱琳是和鲍超差不多类型的勇将,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其实他最恰当的做法,是在给予湘军以重大杀伤后就弃垒而遁,避敌凶锋,保全实力,以图再战,但他没能想到这一点,犯了和安庆守将叶芸来一样致命的错误。
一旦赤冈岭遭到合围,弥补错误的主动权就不在刘玱琳自己手上了,他只得坚守待援,寄望于援兵能够打开局面。问题在于陈玉成连安庆都接近不了,更遑论解救赤冈岭,至于关内十三垒,在被曾国荃包围后,也根本无法对赤冈岭施以援手。
刘玱琳部本身在人数上就处于劣势,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围攻,各垒所储粮食也已断绝,无法再继续支撑。1861年6月8日,在关外四垒的围墙已被湘军轰塌数丈之后,三垒率先投降,仅剩下由刘玱琳驻守的第一垒。次日,鲍超继续猛攻第一垒,鉴于势单力孤,刘玱琳率部半夜突围,但因溪流涨水被阻,最终突围失败,刘玱琳被擒。
随着赤岗四垒的陷落,投降及被擒的太平军除少数短发者被释外,刘玱琳及其属下官兵全部被杀,曾国藩在写给朝廷的奏折中称:“歼除长发老贼至四千名之多,实为从来所未有。”
在湘军将帅中,胡林翼自称是“三如行者”,即爱才如命、杀人如麻、挥金如土,但他常常笑言:“此三如,本行者何曾做到?聊以自娱而已。”另一个爱往“三如”上凑的是曾国荃,左宗棠与之闲谈,问他一生得力何处,曾国荃很坦白地说:“挥金如土,杀人如麻。”不过曾国荃其实也没他自己说的这么心狠手辣,当他看到赤岗或俘或降的太平军被杀了这么多,事后也觉得太过分了。
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是曾国藩,他怕曾国荃在杀俘这件事上动摇,特地在信中劝曾国荃:“既已带兵,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为悔。”
事实上,湘军如此做法正是出自于曾国藩的授意,每次战争结束,湘军对太平军俘虏的政策一贯都是,遣散和释放短发及被迫胁从者,但对“老长毛”决不放过(如果是在太平军的阵地尚未动摇或被攻破前投降,则另当别论,此前陈玉成手下的另一悍将程学启出安庆城投降,就被予以接受)。
曾国藩当然并不是天生杀人狂或者患有嗜杀症。事实上,他统兵十余年,部下将领不管犯下什么过错,他也从未引用军法杀过其中任何一个。他的弟弟曾国潢在乡办团,常借势杀人,曾国藩知道后就用锥扎其大腿,曾国潢呼痛,曾国藩对他说:“你杀人就不痛吗?”
曾国藩之所以对太平军杀得这样狠,乃至不顾“杀降不祥”的古训,乃是出于他一贯的“乱世用重典”思维。当时的一些文人也认为,在太平天国运动兴起后,社会动荡,人心思变,就连乞丐小偷都敢高揭太平天国的旗帜倡言作乱,若不厉行杀戮,就无法使“暴徒”生畏而重拾积年思乱的人心,所以“国藩以猛振玩,良非得已耳”。
湘军集团内部自然更不会对此有何非议,胡林翼就曾手书一联勉励曾国藩:“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就在赤岗四垒陷落之际,李秀成自江西进入湖北,早与李秀成建立联系的鄂南当地起义军纷纷加入太平军,使李军迅速扩充至数十万人,之后他们又占领了武昌县。这时北路西征军虽有一部分随陈玉成回援安庆,但赖文光等仍坚守于黄州等地,也就是说,太平军对武汉已形成南北夹击的有利态势。
武汉局势再度紧张。湖广总督官文向李续宜告急,说:“(武昌)内外空虚,战守皆不可足恃,惟日夜望眼欲穿,企盼贵军迅速渡江应援。”
李续宜正在黄州、德安与太平军相持,无力大举南援,只得抽出蒋凝学一支人马前往应急。胡林翼闻讯亲率成大吉军十营自太湖出发,沿江西上,往武昌进发,由于仍感兵力不足,他檄令鲍超也同时加入回援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