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胡在发起东征时,对整个战役计划做了精心部署,并分出了一二线,其中第一线是安庆、桐城及祁门一带,第二线是湘鄂交界的大别山各要隘。不过这一部署存在着一个致命弱点:湘军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都被集中到了第一线,湘军本身兵力不多,这样一来,第二线便只剩下了成大吉、余际昌等寥寥几支部队。
据估计,集结于皖北的水陆步骑各军在极盛时超过了六万。很多人事后批评胡林翼得安庆之心过于急切,把重兵都调到了皖北,致使后方空虚,犯了兵家大忌。实际上,胡林翼对这种情况是有心理准备的,可以说是有意为之。按照他的观点,“进兵求战,约不过五六分可靠便应放手放胆”“兵事怕不得许多,算到五六分便须放胆放手,本无万全之策”“若处处设备,即十万兵,无尺寸之效”“处处设备,必致处处无备”。也就说,胡林翼在做出进兵皖北的部署时,就预料到要冒一定风险,可是为了集中兵力,他又认为这个险完全值得一冒。
如果说胡林翼排兵布阵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已经提前预估了风险和收益,大营前移却实实在在是犯了一个冒进的错误。胡林翼的大营本来设在英山,此处距鄂东重镇黄州不足两百里,又为大别山要隘,犹如一面屏障,可以对第二线起到加强和巩固作用。可是在陈玉成西征后,为了支援和指挥第一线的作战,胡林翼临时将大营迁到了太湖,第二线由此变得更加薄弱。
1861年3月6日,陈玉成率部大举西进,守卫安徽霍山的余际昌部进行抵御,但太平军自黑石渡绕迂回至敌后,余部大败,七营人马被歼了四营。
霍山之后是英山,由于胡林翼大营已经前移,英山没有兵勇,太平军不费吹灰之力便予以占领。从英山到武汉,沿途各府县均无兵守卫,不过是在唱空城计而已,太平军如果要攻取它们同样是轻而易举,如同摧枯拉朽般容易。
消息传至胡林翼的太湖大营,胡林翼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陈玉成能够如此迅速果断地奔袭其后方。眼看着风险和收益将严重不成比例,他一边叫苦不迭,痛骂自己“笨人下棋,死不顾家”,一边向曾国藩表示,是自己谋划不周,愿负其罪。
奉胡林翼之命,原驻扎于青草塥的李续宜部急忙回援湖北。李续宜出发不到两天,陈玉成却又假冒湘军旗号袭取了黄州府。黄州是湖北重要的财赋之区,地丁糟粮征额几乎达到全省的二分之一,有“黄州钱漕半一省”之称,同时它东距大别山,西至武汉都不过百里,为武汉外围的军事要地。
黄州被攻破,使得整个湖北为之震动。恐慌情绪迅速蔓延于省城,老百姓争相逃避,胡林翼的夫人当时住在省城,也赶紧带上他们夫妇过继的儿子逃难。短时间内,各粮台、军火总局全都人去屋空,总管粮台的阎敬铭号令不灵,愤极之下欲上吊自杀,虽然最后没有死成,但也几乎断气。
城中秩序变得极其混乱,监狱里的囚犯纷纷闹着要出来。一些社会上的人也极力渲染太平军即将入城的消息,试图从中作乱,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公开抢劫。幸而湖南布政使唐义渠颇能沉得住气,他带队巡察全城,并亲杀数人,城内秩序这才稍稍稳定下来。
得知武汉已呈瓦解之势,正卧病在床的胡林翼既惊又悔,大口吐血不止,连连哀叹:“临死而得罪一省之官民,何颜复立于人世哉!”其间,他三次向水师救援,一天之内连发四次急信给李续宜,说:“贼(太平军)入黄州,恐日内又假冒官兵,分兵掳船渡江,扰入武汉矣!”
无论湘军水师还是李续宜部,抑或本来就留守湖北的舒保部,都还没能够赶到武昌。汉口没有城墙等防御工事,武汉守军仅有两千余步兵和数百骑兵,防卫力量极其薄弱。太平军只要继续西进,不仅汉口唾手可得,即如武昌、汉阳也不难迅速攻下。
事实上,太平军先头部队已进至距汉口不过四十里的滠口,但陈玉成并未抓住这一大好战机,指挥主力直捣武昌,而是在前锋部队小挫于滠口之后,即游移不前。
按照《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规定,汉口、九江均为中方所增设的对外开放商埠。英国驻华海军司令何伯沿江察看商埠,行至汉口,得知太平军已攻占黄州,并有进一步攻取武汉的迹象,他忙派参赞巴夏礼前去黄州会见陈玉成。
见到陈玉成后,巴夏礼强调英方在汉口有商业利益,要求太平军不要攻打武汉。陈玉成听后,居然一口答应放弃进攻武汉,接着便分兵攻向湖北腹地的其他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