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成如今和李秀成已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两人一度都想走捷径,但都没走成。湘军中有一个说法,陈玉成最怕多隆阿,李秀成最怕鲍超,虽然并不一定是当事者的真实感受,但陈李对多鲍,战场上总是胜少败多,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兵败羊栈岭后,李秀成不再试图抄击祁门大营,而是改道进入江西,实际脱离了皖南的主战场,其原因据分析,可能是为了接应脱离石达开北上的太平军汪海洋部。
与此同时,南路军的其他几路部队并没有放松对祁门的围攻。1860年12月15日,杨辅清、黄文金攻占建德,切断了祁门大营与皖北曾国荃、多隆阿等部的联系。至月末,黄文金率部攻占江西彭泽,从西面夹击祁门,李世贤则从东面的休宁逼近祁门。通过这一系列组合拳,太平军对祁门形成东、西、北三面围困之势,祁门大营的外围门户仅剩下了南面的景德镇。
曾国藩就任两江总督后,在南昌设置总粮台,使江西成为了湘军的又一后勤基地,皖南湘军的粮饷也全部来自于江西。这些粮饷都必须通过景德镇转运祁门,因此景德镇既是祁门大营的门户,同时也是皖南湘军的生命线。
驻守景德镇的是左宗棠。当初左宗棠从宿松动身回湘,主要是为了看望生病的儿子,回湘募勇仅是一个名义,因为当时咸丰虽已为他“昭雪”,但对于如何使用,尚未给出一个较为明确的说法。没想到左宗棠抵达长沙后不过三天,新的谕令就到了,朝廷授其以四品京堂候补,命他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这让左宗棠喜出望外,随即便正式在湖南组建军队。
左宗棠建军的思路独树一帜,与曾国藩的湘军区别开来。过去有两支湘籍武装,外人都统称为湘军,但它们与曾系湘军并不是一码事,这就是江忠源和王錱的楚军。江忠源的楚军早就不存在了,王錱的楚军在王錱生前一直留在湖南,不受曾国藩节制,称为老湘营,左右老湘营的是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后实际是左宗棠。王錱死后,老湘营始归曾国藩节制,比如张运兰就是老湘营出来的一员大将。
左宗棠回湘募勇时,长沙尚留有老湘营旧部一千四百人,左宗棠将他们全部予以收纳,并沿袭老湘营从前的称呼,将自己的部队命名为楚军。
除了老湘营旧部,左宗棠还在湖南全省进行招募,这也与曾系湘军完全不同。曾国藩及其湘乡籍的亲近将领主要只在湘乡募勇,但左宗棠认为湘乡不过一个县,大家都扎堆在一处招兵买马,难免会出现供小于求的现象,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合格勇丁供人挑选。集中于湘乡募勇的另一个弊端,是前方一旦吃了败仗,消息会迅速传开,对士气的影响太大,过去湘军惨败于三河之役,就发生过这样的问题。
左宗棠将募勇范围从湘乡扩展至长沙、郴州、沅州、湘阴等各个府县,依靠他两入湘幕的威望,仅用一个多月时间,就选募了三千五百余名勇丁,使楚军总数达到近五千人。
此时石达开正在贵州活动,并有进入四川的动向,朝廷曾打算调左宗棠督办四川军务。胡林翼劝左宗棠,若没有川督之类的实衔在身,楚军入川光军饷就无法解决,难以建功。左宗棠自己也不愿入川作战,他向曾胡表示:“我志在平吴,不在入蜀。”
朝廷随后改派骆秉章入川,左宗棠则率楚军向江西开进。左宗棠虽然早就指挥军事,但亲自带兵打仗还是第一次,又是出省作战,激动之余也不无忐忑,他在家书中说:“我此去要尽平生之心,轰轰烈烈地干一场,但就是不知道最后能否如愿。”
楚军出省时,正值皖南如火如荼之际。左宗棠先入江西,再入皖南,先是驰援祁门大营,接着又奉曾国藩之命驻军景德镇,不仅要全力确保祁门大营后路及粮道的安全,还要兼顾江西,肩上担子不可谓不重。
楚军的训练时间不长,照理一开始的实战表现不会太好,但老湘营的那一部分兵勇本来就是有作战经验的老兵,与此同时,左宗棠又改变了湘军多用儒生、文员带兵的传统,楚军营官多用武人,选择标准是不需要有多高的文化或者功名,只要在战场上敢拼命能打硬仗就行,这使得楚军虽是新军,但具备着一定的战斗力,且完全听命于左宗棠的指挥。
左宗棠驻军景德镇后,曾主动出击,攻占德兴和婺源两地。他本来还想配合祁门湘军夹击徽州,因黄文金连陷江西数县,进逼景德镇,才不得不退回景德镇御敌,这说明楚军在当时已至少能起到张运兰部那样的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