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年10月下旬,李秀成出天京经安徽太平府、芜湖、繁昌一路南下,主持南路军的西征。按照他的部署,南路军被分成四路,每路号称七八万人,对皖南湘军实施隔断包抄。
四路人马中,最重要的一路是李世贤一路,李秀成安排其自徽州进逼赣东,以求断绝江西接济湘军的粮道。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粮道被切断,湘军在敌众我寡的条件下是支撑不住的,但因为李世贤已去浙江,他这一路并未能起到应有作用,反而太平军所控制的休宁还遭到了鲍超、张运兰的会攻。九天后,李世贤才派部将自浙江回援休宁,可是又被鲍、张用围点打援的战术给杀得大败。
李秀成自带的一路负责由西面抄击祁门大营。就在鲍、张与太平军鏖战于休宁之际,他自芜湖疾驰南下,对黟县北部的重要关隘羊栈岭实施了突袭。防守羊栈岭的湘军抵敌不住,溃败而去,李秀成拿下羊栈岭,继而乘胜攻克了黟县。
黟县距祁门仅六十里,可朝发夕至。这一消息给祁门大营带来的震撼超过当初徽州、休宁的失陷,曾国藩已经写下遗书,同时帐悬佩刀,做了最坏的打算。
给力的还是鲍超,发现李秀成欲抄击祁门大营,他和张运兰即刻回援,在疾驰百余里后,一举收复黟县——回头来看,当初李世贤若不去浙江,或早一点折回皖南,从而牢牢地将鲍、张二军控制在休宁,使之难以及时回援祁门,战局发展就会出现完全不同于现在的模样。
次日,在休宁柏庄岭,鲍、张又与李秀成主力展开了激烈拼杀。这时鲍超的霆军已成为一支步骑合成的兵团,一众将官中,骑兵将领唐仁廉、步兵将领谭必达最为鲍超所喜爱。唐仁廉原本是杨岳斌的部下,后来才改换门庭投入霆军。此人身手敏捷,尤善骑马,在骏马飞驰时,他能从其背后一跃而上,还能稳稳地站立于马鞍之上,乃至“海底捞月”,伸手将地上细小的东西捡起来。谭必达不仅同样身手了得,而且能秉承鲍超的作战意图,对前线部队进行指挥调度,外界将这两员虎将放到一起,合称“唐谭”。
与李秀成主力作战,当然非派上唐、谭不可,同时还要尽可能地把二人的潜力都发挥出来。鲍超用的招数是小池驿之战时使过的那套激将法,他把包括唐、谭在内的众将都召到帐前,故意叹息着说:“贼(太平军)这么强大,该拿他们怎么办呢?我鲍营里面看来找不到能对付他们的战将了,友军里的某某某或许可以,但也不知道他是否真有这个能耐。”
唐、谭一听马上不干了,还没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行!二人当即请战,他们请战不是空口说说,而是立下了军令状,这也就意味着双方还没正式开打,霆军的前锋将士就已经激情四射,热血沸腾了。
与湘军中的其他部队不同,霆军的旗帜不绣字,只涂三个黑圆圈,太平军称之为“鲍膏”。霆军即将与敌作战时,旗手会举着大旗立于阵前,敌人未到近前,旗不动,前锋也不动。等敌人冲到近前,大旗挥动,唐、谭就会率领前锋像疯子一样冲上前厮杀,别的不说,就光凭那气势就能把对方吓一哆嗦。
除了驱动两员虎将外,鲍超还善于布阵。冷兵器时代的布阵并没有演义中所谓的七星阵、八卦阵、乾坤阵,实际是一种攻防的组织形势。鲍超布的是“二”字阵,他把部队分成两个层次,波浪式往前推进。推进过程中,他自己站在阵中,手持西洋进口的望远镜左右瞭望,看到某队退下来,就毫不含糊地示意左右持刀上前,砍下该队将官的首级。有时打着打着,看到哪边战局稍显不利,他马上让人到那里传话,说“鲍老子来了”。一听鲍超亲临,官兵们立刻振作起来,敌阵亦应声而破。
这不是李秀成第一次与鲍超对阵,在两年前的二郎河一役中就已经领教了霆军的威力,但他真正被对方打痛打怕,则还是始自于柏庄岭之战。十轮血拼下来,他竟然没有一次不吃败仗,十打十输,所部被杀得面无人色,乃至于士兵一看到黑膏旗就会惊骇涣散,越岭奔逃。
李秀成将霆军的作战特点归纳为“冲锋猛战”,令他十分忌惮。兵败羊栈岭后,他就取道前往江西,实际是放弃了直接抄击祁门大营的方案。湘军方面的解读是,李秀成从此怕了鲍超,不敢再与之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