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暂时还不能释放人质,奕訢和恒祺决定先在巴夏礼身上做一做文章。
巴夏礼被捕后,日子一直很不好过,据他说,其间他“不时受到许多粗暴的对待和各种各样的侮辱”。1860年9月26日这一天,恒祺突然来到刑部大牢,并以故人的身份出现在了巴夏礼所在的牢房里。之后巴夏礼便被解除了沉重的镣铐,同时受惠的还有洛奇,按照巴夏礼的要求,洛奇不仅得到了解除镣铐的同等待遇,还破例被和巴夏礼关到了一起。
在看望巴夏礼时,恒祺并没有说出谈判失败的事,甚至于他都没有和巴夏礼、洛奇谈论政事,他们之间所探讨的居然是这样的话题:地球和太阳,究竟哪一个是宇宙的中心?
眼看着联军就要攻城,恒祺怎么会有闲心突然对“宇宙的中心”产生兴趣?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以消除巴、洛两人的紧张情绪以及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而已。
巴、洛在牢里已经受了不少罪,视恒祺如同救星,而且谈着谈着也确实没原先那么拘束和害怕了。见火候已到,恒祺便开始在谈话中夹杂“私货”,他首先故弄玄虚地说,中国皇帝在蒙古还有一支几十万人的秘密军队。言外之意,如果把我们逼急了,这几十万蒙古军队也够你们洋人喝一壶。
接着,他又对战火不断所带来的灾难表示了一番感慨,用以提醒巴夏礼:“如果(中国军队)全面溃败,皇帝必然要退位,所有(中英)贸易都将中断。”
到这个时候,恒祺才言归正题,说到恭亲王非常希望讲和,所以希望巴夏礼能够给额尔金写封信,让额尔金知道他受到了中方的良好对待,情况很好,很愉快。恒祺还说,如果巴夏礼能在信中写上“亲王是位易于打交道的大好人”“亲王是一位文明的政治家”之类的话,那就更好了,恭亲王本人知道后肯定会觉得满意,他的处境也有望得到进一步改善。
恒祺一露底,却把巴夏礼给点醒了,好哇,说一千道一万,是想骗我拆额尔金的台,当“卖国贼”,当“英奸”啊,没门!他当即拒绝了恒祺要他写信的要求:“鉴于我既不愉快也没有获得良好对待,所以我不能对此说谎。至于亲王,我无缘结识其本人,因此很不幸,我也不能说亲王是阁下所描述的那种人,尽管我毫不怀疑阁下所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
恒祺连忙告诉他,恭亲王刚刚才知道他受到了不好的对待,马上下令解除镣铐且不得有丝毫延误,也就是说,牢中破例如此,其实是奉了亲王之命。
巴夏礼听了之后虽有所触动,但仍不肯松口。这个洋鬼子早在广州做领事时就以脾气暴躁、性格好斗著称,他说亲王仅仅这样做是不够的,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同时也是最聪明的办法,是立即释放他和洛奇,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被错误监禁的。否则的话,恒祺将不会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写给额尔金的信件。
是否要立即释放巴夏礼的事已经讨论过了,可不是行不通嘛。恒祺感到很难办,他想了想,便对巴夏礼说:如果你不能写信以确保双方停火,皇上就会在皇太后的催促下处死你!
虽然恒祺是为了软硬兼施,迫使巴夏礼就范才临时编了这句话,但巴夏礼听了也着实心惊。他是个“中国通”,知道“对中国人来说,残酷对待囚犯,甚至要他们的命,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别说皇帝,没准眼前这个恒祺就有能力处死他。
巴夏礼赶紧哀求恒祺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同时也不忘威胁对方:“你临时杀死几个囚犯并不会给联军带来任何损失……但是你这样做却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见巴夏礼已经感到害怕,恒祺一语双关地向他做出保证:“两三天之内,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两三天之内不会有危险,两三天之后呢?起先还装得颇为大义凛然的巴夏礼终于不敢再玩倔强了,他转而对恒祺说,即便亲王不准释放他们,也应该让他们离开监狱并享受适当的膳宿条件。
恒祺答应把他的要求转告给恭亲王,但亲王能不能应允就不知道了:“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想吧。”
要把巴夏礼移出监狱还真不容易。咸丰将巴夏礼等一干人质当作讨价还价的唯一筹码,奕訢自己也害怕惹上包庇洋人乃至与洋人勾结之类的嫌疑,因此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不改善巴夏礼的待遇,他就死活不肯写信,他不写信,联军就逼得更紧更急。奕訢进退不得,只能继续以人质为筹码要求英法从北京退兵,重复声明,只要联军退兵,就可以将包括巴夏礼在内的人质全部予以释放,其间还暗示一旦联军开始进攻北京,人质就将被当众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