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击退了英法联军,但获悉对方浩浩荡荡登陆北塘,咸丰仍预感到了大事不好。
自第二次大沽口战役后,迟迟无法镇压下去的太平天国运动使南方形势完全溃烂,已严重威胁到了帝国财政赖以生存的税赋来源,甚至影响到了事关生死的漕粮调运。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明知英法联军威胁京津,咸丰之前也不得不以举国之力去对付南方战事。
因为把大部分人力财力物力都投入于南方,所以僧军的装备才会那么简陋落后,同时北方兵力也空虚到除僧格林沁、胜保部外,再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抵御英法联军进攻的力量了。
对自己的这点家底,咸丰岂能不清楚,他接连谕令直隶总督桓福,要桓福乘机转圜,而且务必对英法使节心平气和,以礼相待。桓福奉令向英法公使递交照会,请两国停止进兵,从北塘入都换约。
额尔金何其精明刁钻,他马上回复称,必须钦差大臣前来方可议和,而且你的照会中只说入都换约,没说卜鲁斯在上海所提条件能否允准,那“本大臣”为何要中止进兵?继续打!
经过重新策划,联军决定先把塘沽放在一边,转而占领塘沽附近的新河和军粮城。1860年8月12日拂晓,万余联军分成两路扑向新河、军粮城。这一带的蒙古骑兵主要驻于新河,一共不足两千人,但闻知敌人发动了进攻,亦马上分两路迎敌。
僧格林沁在备战时认为英法因第二次大沽口战役之败,非万不得已不敢轻动,同时他又依据上次作战的老经验,判断联军不可能带来太多骑兵,上岸也不能带大炮,这些都被证明是错误的。
事实上,联军中有相当数量的英军骑兵、阿拉伯骑兵和印度锡克教骑兵,其中的锡克骑兵蓄长须,扎头巾,骑着高大的阿拉伯马,虽然也不过是被殖民地士兵,却个个都狐假虎威,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大炮方面,联军除火力猛烈的加农炮外,还拥有最新式的阿姆斯特朗炮。后者是一种大型的线膛炮,专门用来驱散大部队,它可以把金属打成碎片,摧毁“用18世纪的武器”装备起来的步骑兵更是不在话下。
新河是联军的攻击重点。英军统帅格兰特指挥了这次攻击,在他的命令下,八百联军骑兵绕过挡在路上的中国军队,从其背后发动袭击。与此同时,联军主力则动用三门阿姆斯特朗炮从正面发动攻击。
在到达离蒙古骑兵约三里路的范围时,联军开始发射阿姆斯特朗炮,蒙古骑兵的阵形立刻被炮弹撕裂开来,但是面对异常猛烈的炮火,他们毫不畏惧,幸存者依旧不断向敌人发起冲锋。这种自杀式的勇猛令联军大为震惊。英军的一名少将指挥官惊叹道:“他们在战火里坚持了相当长的时间,对世界上任何军队来说,那都是严峻的考验。”
蒙古骑兵已经冲到距离敌人四百多米处。在如此近的范围内,阿姆斯特朗炮可以把威力发挥到最佳,经过长达二十五分钟的狂轰滥炸,勇士们才被迫停止前进,但并没有立刻回头。
这时从背后发起袭击的锡克骑兵跳了出来,并远远地用卡宾枪和手枪施射,蒙古骑兵只能被动地用弓箭长矛进行反击,可是武器精良的锡克骑兵依然拿他们不下。一位英军中校目睹此情,深感敬佩,说他“从未见过如此有胆魄的人”。
这种力量过于悬殊的对垒当然无法坚持长久,蒙古骑兵被迫向后撤退,锡克骑兵紧追其后,但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对手的诱击战术。很快,蒙古骑兵一个迂回分割,将其驱赶到了新河东北的沼泽地带,锡克骑兵的阿拉伯战马被陷在泥里,顿时动弹不得。
就在蒙古骑兵准备一鼓作气,将锡克骑兵予以歼灭的时候,格兰特及时变换了队形,派七百名联军步兵赶到阵前,其中枪法较好的狙击手作一字排列,等蒙古骑兵渐近,便用来复枪进行射击。
来复枪也就是线膛枪。在世界兵器史上,来复枪的出现带有转折性的意义,这是因为与过去相比,它使步兵武器的杀伤力陡然提高。有的西方史家甚至认为,即便20世纪出现的高爆弹、飞机、坦克,也不及当时来复枪诞生后产生的影响力。
英法联军长年在欧亚间打来打去,作战经验丰富。在联军所占据的阵地周围,由于连日大雨,遍地积水,骑兵无法进行侧翼抄袭,只能从正面硬冲,这也等于让他们成了狙击手施射的活靶子。一时间,众枪竞发,枪响处,骑兵们纷纷从马上坠落。侥幸躲过弹雨的少数骑兵虽然冲到敌人面前,但因寡不敌众,也很快就全部牺牲了。当天实施冲锋的部队几乎全军覆灭,仅七个人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