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大沽口战役之后,外交形势果然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趋恶化,郭嵩焘十分忧心,但是一旦木已成舟,他又义无反顾地赶到前线,为作战出谋划策。
郭嵩焘也反对撤除北塘防务。在他看来,北塘本身是御敌的一道坚固藩篱和垣墙,如今不把敌人御于藩篱和垣墙之外,而将其放到厅堂和内室来打,实在失策。
僧格林沁虽然不喜欢郭嵩焘,但也深知对方的人品。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向郭嵩焘解释了将敌军放上岸打的好处:“敌人乘船远道而来,不可能带来太多的骑兵,等到他们登岸,我就用精锐骑兵冲击,可以必胜。”他还颇有些自负地说:“洋兵伎俩,我所深知,有什么可怕的呢?”
总之一句话,我知道你郭嵩焘是个不怕死、敢说话的正直君子,但我对付洋兵自有我的一套,你不用管。
僧格林沁的虚骄和误判,就此为失败埋下了隐患。发现北塘守备空虚,额尔金立即决定从此处登陆。
1860年7月26日,英法联军的船队在北塘附近靠岸。当天,僧格林沁在大沽炮口瞭望,看到在弥漫的烟气中,共有三十余艘悬挂着红旗的轮船驶至北塘河口,而且不久之后,船上的人马就开始登陆并占据村庄。
这一情形并没有出乎僧格林沁的意料,他随即命令蒙古骑兵做好准备,等待时机对敌人进行截击。
实际上最好的战机已经错过。北塘河口原设有木桩,但没有炮台配合便如同虚设一般。法军有一种当时最先进的七十五吨炮船,它既可以载运人马和大炮,其船体又非常小,吃水很浅,完全可以在中国的浅水区行驶。僧格林沁所看到的轮船就是这种炮船,英法联军把炮船派上去,很轻松地就把木桩都一拽而空。
英法联军有两百多艘船舰,整整花了五天时间,才将全部人马和火炮辎重运上岸。那几天下着倾盆大雨,地面一片泥泞,几乎成了泥塘,就算是士兵行走都很困难,长裤被吸在泥里拔都拔不出来。试想一下,若是北塘炮台枪炮齐发,会是什么结果?至少可以狠揍联军一下吧。
当联军到达北塘城门口时,他们才发现这座城池还不仅仅是防备空虚,而根本是毫无防备,里面空无一人,城墙四周架起的“大炮”竟然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假炮。
僧格林沁在设“空城计”时,又在炮台周围布了地雷。这些地雷每颗都由四颗炸弹组成,为免受潮,用一个马口铁的箱子加以盛放,可谓煞费苦心。同时地雷阵的设计也非常巧妙,地雷被埋得很浅,上面盖着一块板子,板子上铺着泥土,只要在上面稍微施加一点重量,板子就会晃动,然后打着火石。
不幸的是,布雷区没有能够进行完全的保密。联军事先也有所防范,他们的侦察队抓了两个中国人,让两人顶在队伍前面走。正是这两个知晓内情的中国人向联军侦察队供出了实情,联军随即派工兵将地雷标出并予以销毁,僧王的地雷阵最终并未能起到预想的作用。
大沽的侧背为塘沽,二者一河之隔,仅相距八里,此处既是蒙古骑兵的集结地,同时也是大沽口北岸炮台侧后的一道重要屏障。北塘有一条石子路可直通塘沽,8月3日,两千名联军士兵沿着这条石子路向塘沽开进。走了十多里后,他们已经远远地看见塘沽营垒,但突然有几百名骑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来这就是西方人在第二次大沽口战役中闻之色变的蒙古骑兵。当天僧格林沁大沽炮台观察到联军出动且“枪炮连环,络绎不绝”,便立刻从塘沽派出了一批骑兵前去迎击。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蒙古骑兵,联军士兵开始吓了一大跳,不过仔细打量骑兵们的武器装备,他们又放下心来——这都是些什么啊?除了长矛就是弓箭,火器也有,不过是抬枪!
所谓抬枪是一种重型鸟枪,根据联军的观察,射击时它需要安装在三脚架上,或直接架在一名士兵的肩头,其子弹大如胡桃,有时还能发射圆形的铅弹片。
抬枪与联军士兵手里的来复枪根本无法相比,联军早就知道中国军队装备落后,没想到这么落后,居然用的还是18世纪的武器,他们将眼前的蒙古骑兵称为“名副其实的滑稽部队”。
装备落后归落后,蒙古骑兵之勇却是名不虚传,联军最后依靠野战炮轰击,才勉强迫使对方后退,但眼看着炮弹接二连三地在骑兵队列中爆炸,却并没有能够打乱骑兵的阵脚。此情此景,令联军官兵也不由得感到吃惊,认为“他们远比我们预想的要优秀许多”。
这是英法联军占领北塘后与中方的第一次交锋。由于联军侧翼均为沼泽地带,无法实施侧击,蒙古骑兵决定撤入营垒,联军占不到便宜,便也赶紧撤出了战场。
交锋过程中,蒙古骑兵只受伤三人,马受伤数匹,联军倒有十九人失去战斗力,不过一向诚实的僧格林沁在战报中并没有对此夸大其词,只是说“马步夷匪(联军步骑兵)均有伤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