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军开始要铆足劲使绝活了。都兴阿主动撤围、退兵宿松此举,不管他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暗暗符合了“主客之道”的准则。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一转眼的工夫,鄂军已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可是陈玉成却没有看到这一点,他太急于将湘军全部逐出皖境,匆匆忙忙地便调兵对宿松发起了进攻。
都兴阿除了脑子较为清醒外,运气也比弟弟西凌阿好得多,尤其是他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部将,此人名叫多隆阿,被公认为是继塔齐布之后八旗的第一勇将。
多隆阿祖居黑龙江齐齐哈尔城,据考证属于蒙古八旗,也因此从小就像很多蒙古人一样练就了一身骑射的本事。他原先在北方跟着胜保打仗,之后才随都兴阿来到南方。都兴阿领兵出战,多隆阿总是以先锋官的角色在前线一马当先,左冲右突,世人谓之“突将”。
塔齐布固然勇猛绝伦,每战必身先士卒,但他充其量只是一员猛将,用兵没有什么方略。塔齐布每次传令出战,命令上都不说某营应从哪路进兵,某营和某营如何接应,或者怎样进行埋伏,弄得部下们茫然不知所从。向他请示,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只说你们跟着我往前冲就好了,实际上他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隆阿则不然。他不但部署有方,而且作战时经常可以料敌先机,出其不意。有些捧他的人甚至说韩信、曹操的谋略都不及他。吹自然是吹得过了些,但多隆阿智勇双全,仗打得好是真的。
战将最忌骄傲和急躁,李续宾兵败三河,败在一个“急”字上,如今陈玉成也犯了同样的错误。多隆阿紧紧抓住他急于求战的弱点,明知太平军大兵将至,却故意在营中大摆宴席,通宵达旦地吃饭喝酒。
获知这一情报,陈玉成判断多隆阿没有防备,遂乘夜对其军营进行突袭。谁知多隆阿早已在要隘处预先设下伏兵,太平军一出动就中了埋伏,被杀得大败。多隆阿随后乘胜追击,一口气摧毁太平军营垒三十余座。
作为多隆阿的上司,都兴阿也没闲着。他指挥骑兵击败了陈玉成部将李四福的进袭,陈玉成两面夹击宿松的计划由此完全落空。
陈玉成一心要把湘军挤出安徽,虽然吃了败仗,但并不甘心就此罢手。不久他便回太湖与李秀成商议,希望能与其联手再攻宿松。
李秀成认为湘军刚刚获胜,气势正旺,不可轻易与之交战。无奈陈玉成一再强调自己已定下妙计,反败为胜的把握也极大,李秀成拗不过他,只得表示同意。
陈玉成的妙计是沿太湖二郎河抄袭宿松。计策是不错,但他和李秀成都没有料到,扼守二郎河的鲍超会那么厉害,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多隆阿。
鲍超是重庆人,自幼丧父,母亲给人家当奶妈,家里穷得那真是底朝天,因为生活所迫,他一直给人做杂工,连私塾都没读过。
太平天国起义爆发的那一年,重庆籍的向荣募兵组建“川勇营”,鲍超应募入伍,当了一名担水夫,实际也就是军营里的伙夫。向荣后来尾追太平军去了江南,鲍超没有随军东进,他带着妻子来到长沙,想在长沙城里混口饭吃。无奈他大字都不识几个,谋生岂是易事,没多久夫妇俩就坐吃山空,花光了身上几乎所有的积蓄。
从小就穷,想着长大后总能改变人生,料不到的是壮年之后更穷,鲍超苦闷到简直没法活,他搜遍身上仅有的铜板,到街上买来酒菜,又在酒菜里下了毒,准备和妻子一起做个饱死鬼。
邻居老太太认识在湘军水师中当营官的黄翼升,便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黄翼升一听,赶紧前去敲鲍超家的门,结果发现门闩都已经插上了,而且屋里的人也不愿开门。他救人心切,干脆砸掉大门冲了进去,进去一看,呵,鲍超夫妇对面而坐,正要举筷子呢!
黄翼升问鲍超,老太太所说是否属实。在鲍超承认自己的确是想要自杀后,他劝说道:“我看你也是个壮士,为什么要像庸男俗女那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寻死呢?”
鲍超又羞又愧,就把自己的落魄之状说了一遍。黄翼升救人心切,胸脯一拍:“你跟我参加湘军吧,这样不但可以不死,而且说不定还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湘军采取厚饷养兵制度,普通士兵的军饷便足以养活家人,但湘军同时又施行“兵为将有”,兵都是由将自招,而且招募的主要都是湖南兵。换句话说,如果黄翼升不主动开口,鲍超恐怕连湘军的门槛在哪里都找不到。
鲍超绝处逢生,对黄翼升十分感激,当下就流着眼泪给恩人叩了头。黄翼升说到做到,马上拉着鲍超回到了军营,因为鲍超是中途破例招募的士兵,所以他还专门向曾国藩进行了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