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法做了,再做加法。曾国藩对水陆兵勇进行扩招增募,但是定下规矩,今后打仗如果是溃散了,就再不录用,换句话说,余下的一半饷银就别指望了。
绿营作战,从来都是溃了再集,集了再溃,也永远都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儿,曾国藩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在湘军中发生。
此外,曾国藩又分别在衡阳、长沙、湘潭设置造船厂,再造或重修战船,并继续从广东进口洋炮。三个月后,湘军水陆两师达到一万三千余人,重新具备了与太平军抗衡的能力。
1854年7月上旬,曾国藩率部从长沙出发,准备由湖南开赴湖北,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过一道大关,守关之人为太平天国第一悍将曾天养。
十年之后,太平天国的后期名将李秀成在自述中,将湘潭之败归结为重大军事失误,感叹如果当时防守湘潭的是曾天养而不是林绍璋,结局将会完全不同。
他说得没错。曾天养几乎就是太平军中的塔齐布,此人身材高大,眼眶极深,长着一脸络腮胡子,一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猛将。
曾天养五十多岁才加入拜上帝教,在一众前锋将领中年纪最大,但是打仗时从不倚老卖老,而是会像塔齐布一样冲在最前面,且所向披靡,气势如虹,军中送了一个类似于西汉李广的绰号:飞将军。
石祥祯也很猛,但是“铁公鸡”的猛,很多时候是一种喜欢逞匹夫之勇的猛,“飞将军”不然,人家智勇兼备,完全是另一种境界。
曾国藩的师友可以说都是死于曾天养之手,先是庐州的江忠源,后是黄州的吴文镕,其中黄州一战,堪称曾天养的点睛之作。当时他发现吴文镕在军队士气不振的情况下,又犯了兵家大忌,也就是在三面环水的情况下,扎下十一座连营,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三国时的夷陵之战:刘备连营扎寨,被陆逊以火攻之计杀得大败。
曾天养一般无二地套用了陆逊的打法,乘夜发动袭击,纵火焚营,从而大破黄州守军,吴文镕也被迫投水自尽。
李秀成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西征湖南,不继续重用曾天养,却让一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林绍璋领兵。只能说,杨秀清在用人方面的确存在问题。
湘潭惨败,对太平军震动很大,各路军队纷纷退却,只有曾天养仍坚守岳州,且岿然不动。然而这时候形势已有不同,在湖南战场,湘军无论从规模上还是声势上都要超过太平军,同时其他增援部队也在源源进入,曾天养势单力孤,在坚持一段时间后,只得放弃岳州城,退守城陵矶。
此前为了增强湘军水师的实力,曾国藩请旨从两广派来援兵,其中以广东水师的援兵最为亮眼,虽然兵勇只有四百,但他们装备精良,除了旌旗鲜明,刀矛如霜雪外,还有所携的一百尊最新式洋炮,让其他部队看了直吐舌头。
随军的广东总兵陈辉龙来到长沙后,专门造了两艘拖罟船,一艘自用,一艘送给曾国藩作为座船。这种拖罟船属于沿海的水师大舰,能装千斤重炮,尽管跟洋鬼子的军舰没法比,但在湘军水师的战船中已属鹤立鸡群。
众人啧啧称羡,陈辉龙脸上有光,人也开始骄傲起来,特别是在得知湘军水师取胜后,他觉得太平军水战不济,要是自己上马,肯定能打得比湘军还要漂亮。
在商议进攻城陵矶时,以陈辉龙为首的官军水师,与原湘军水师的营官们起了争执。
自从在靖港之战中吃了大亏后,原先对水战一窍不通的湘军将领们总算买来一个教训,知道了在水战中,逆风逆水其实是最好的,可进可退嘛,再差一点,是逆风顺水,最糟糕不过的就是顺风顺水,有进无退,万一不利就会被人家往死里揍。
其时南风劲吹,湘军处于上游,绝对的顺风顺水,因此营官们均犹豫不决,主张缓一缓再打。陈辉龙不乐意了,说我陈某演习水战三十年,太平军水师才出道几年?瞧着吧,我一冲过去,准保把他们给冲得稀里哗啦。
陈辉龙一起头,广西水师立即响应,这帮人都以为自己在水战中属于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所以非得在湘军面前耍耍帅不可。
会议就这样定下来,两广水师为主力,湘军水师随后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