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庆对太平军实施包围时,极力劝谏讷尔经额阻住西面的,正是这个胜保,他防守的南面,也对太平军构成了很大压力。太平军由此对胜保的印象极深,撤退前专门在寨营前挂上一块大木牌,谓之“小妖(指胜保)免送”。
接着在山西追击太平军,其他部队也是能拖则拖,能推则推,独有胜保率四千兵勇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管追的效果如何,总是肯追敢追的。咸丰觉得又有了盼头,在处罚拖延不前的将领及讷尔经额的同时,他又改授胜保为钦差大臣,可节制北方各路兵马。
怕胜保的权威不够,咸丰还特赐了一把神雀刀。与赐给赛尚阿的遏必隆刀一样,这把神雀刀也很有讲究,追根溯源,其历史比遏必隆刀还要久远。它原为安和亲王岳乐所佩,这个岳乐可不得了,顺治时击溃过张献忠,康熙时又平定了吴三桂和耿精忠发起的叛乱,是一位战功卓著的前朝名将,他的神雀刀也不知砍下过多少敌手的脑袋。
咸丰把神雀刀交到胜保手里:“凡贻误军情者,副将以下,你可以先取他们的人头。”
皇帝终于肯定自己了,胜保激动得像打了激素一样,发着狠在太平军屁股后面拼命追。可是遏必隆刀做不成的事,神雀刀终究也做不成。太平军行动之飘忽,速度之快疾,战力之强悍,都远远超出了胜保的能力范围。一天天过去,他离太平军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了。
1853年10月10日,咸丰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太平军攻占定州(今河北定州)。
北京与定州相隔仅三百多里,也就是说太平军两三天工夫就可以杀到北京。这一消息后来被证明是误传,但是依照太平军的进军速度,这只是迟早的事,再看后面那个气喘吁吁的胜保,都不知道被人家甩到什么地方去了,压根就赶不上来。
实际上,太平军也做好了攻打北京的准备。在北京附近,官军缉拿到一个十五人小组,这十五人皆为太平军探马,他们扮成官兵,戴官帽穿袍褂,前有长轿,后有大马,其任务就是探听北京城防的虚实。
当时的形势,外界都认为太平军指日可至北京城下,北京城亦将成为北方的“小天堂”。太平天国在给英国驻上海领事的信件中,就很笃定地说,“灭尽妖清”已没有什么问题。
西方国家同样作如是观,正在伦敦著书立说的马克思得到了一则来自东方的电报,上面言之凿凿,称中国皇帝预料北京即将沦陷,日前发下诏谕,要将皇室财物紧急运往热河。
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北京城的紧张空气。在北京,城内居民特别是大户人家纷纷出逃,短时间内就有三万多户共十几万人,携家带口逃出城外。
在前门大街,也就是道光曾点名要喝片儿汤的地方,原先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如今竟然跟荒郊一样,看不到一个人。最繁忙的所在是车马行,顾客把门槛都挤烂了,人人都想雇到出逃的车马,车资马费也随之一路上扬,是平时的好几倍。
眼前俨然已是一副城破国灭景象。这一年,咸丰二十二岁,才登基三年,正式拥有自己的年号也才两年时间,可他已经遇到了古往今来,任何皇帝都会为之发怵的危机和挑战。
年轻人的承受能力因此到达了极限,这个时候他再次想起了那个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的智慧长者。自杜受田走后,咸丰经常思念自己的老师,而且随着局势越趋紧张,这种感念之情越是深刻:如果杜师傅还能常在左右,面对艰难时事,必然能多有补救,就用不着我一个人咬着牙在这里硬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