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看中怀庆府,是因为他们通过情报,得知怀庆城内居民殷实,而且出产火药兵器,所以志在必夺。不料怀庆知府余炳焘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此人虽是文官,但极具胆略。
当时驻怀庆的官军只有三百人,余炳焘另外组织了三千团练兵勇上阵助守。守军借助于城内现成的火药兵器库,在太平军三次轰塌城墙的情况下,三次将其击退。
除固守外,余炳焘还先后采用了敢死队出城冲营、水里投毒等各种能想得出的招数,对太平军进行不停顿的袭扰,反正就是死不投降。
最惊险的一次,太平军集中炮火进行轰击,因此燃起大火,就在这时,风向突变,太平军反而被烧死了好些人,使得这座古城在危急时刻又逃过一劫。
如此强悍的太平军主力,包围怀庆五十六天而竟不能克,称得上是太平军自北伐以来遇到的最大挫折。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城中粮食已尽,饿死的人非常多,但余知府因素得民心,所以仍能保证人心不致涣散。
林凤祥无奈之下,只能改流动速决为持久攻坚,他率部沿城墙挖掘深沟,同时环城筑垒,建成木城和土城,准备继续围困怀庆。对讷尔经额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歼灭对手的天赐良机。就好像当初赛尚阿跟在太平军后面,总也找不到,追不上,直至太平军进占永安,才给他提供了聚而歼之的条件。
增援的各路官军,反过来包围了攻城的太平军,但是条件归条件,有没有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讷尔经额与赛尚阿不同的是,赛尚阿还有大局观,讷尔经额则连这个也没有,他记挂的只是自己任职的直隶省,怕太平军跑去直隶,所以围也只围三面,即南、东、北。
赛尚阿是上了向荣的当,讷尔经额帐下倒没有那样自作聪明的家伙,有人就提醒讷尔经额,应在西面布控,以防太平军漏网。讷尔经额才不管呢,他的想法倒跟赛尚阿、向荣等人类似:若是四面都围得密不透风,把太平军给弄急了,还不得和我死磕啊?
讷尔经额的怯懦和自私,让太平军的突围变得无比顺利。撤退前,林凤祥下达密令,让各军营把捉来的山羊倒悬于鼓边,山羊要挣扎,自然会不停地用脚去踢皮鼓。与此同时,他们又在火灶里焚烧干草,做出鼓声阵阵、炊烟袅袅的假象。
等官军闻讯赶过来,早已是人去营空。直到此时,讷尔经额仍然是头脑昏昏,他给咸丰发了个捷报,说是“贼大溃”,完全没有赛尚阿的那种自悔意识。
有人告诉讷尔经额,太平军往西,必然是要翻越太行,进入山西,所幸太行山上尚有险隘,建议立即调兵驻守。他倒也答得干脆:“山西,那是山西巡抚的事,我是直隶总督,管的是直隶。”他给山西巡抚写信,让后者自行派人去防守。
信还没送到山西,“钦差大臣”已经到了太行山的险隘关口,嚷嚷着要进去。寨门一开,太平军一拥而入——原来是假冒的!
犹如当年永安突围,自翻过八百里太行后,北伐军开足马力,二十天破十余城,所向披靡。1853年9月29日,他们进入直隶境内,火烧到了讷尔经额的家门口。这位真正的钦差大臣惊慌失措,晕头转向,带着随从狼狈逃命,身后关防印信、令箭军书丢得满地都是。
讷尔经额的下场与赛尚阿如出一辙:革职逮捕,判处斩监候,后出狱当苦差。
咸丰撤下讷尔经额,换上了胜保。胜保跟讷尔经额一样,都是满洲八旗,也做过内阁学士。不过在太平军发起北伐之前,两人的境遇却是一上一下,讷尔经额官运亨通,胜保一路下坠。
胜保的毛病在于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而且胆子比曾国藩都大。曾国藩敢说的他说了,说咸丰励精图治之心不如从前。这还罢了,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还喜欢拿新老皇帝做对比,口口声声称咸丰的勤俭之德比不上道光,证据之一是内府正在采办唱戏用的服饰。
这时候的咸丰没有哪一刻神经不是绷得紧紧的,身上要承担的压力和要消耗的脑细胞,绝非一张嘴呱呱的大臣们所能想象——我是人,就不能听听小曲,放松一下吗?
咸丰恨不得把说他风凉话的人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使,但有曾国藩这么一个先例在,就得顾及舆论和欣然纳谏的形象,不能轻易治罪。
无论皇帝也好,老百姓也罢,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咸丰治不了罪,就亲自写谕旨,针对胜保的指责逐一为自己辩护。如果胜保就此继续犟下去,咸丰拿他一点辙没有,关键时候这厮却又胆小起来,他自个把奏折撤了回去。
这下好,说明你亏心,平白无故诬赖皇上,咸丰顺势把他由从二品的内阁学士降为四品京堂。受了处分的胜保倒并没有因此气馁,仍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调。之后太平军第一次攻克武昌,他又给咸丰献策了,告诉皇帝该怎么做怎么做。
咸丰早已心烦意乱,哪里吃得消这么闹腾,于是干脆下旨将胜保下放,让他帮着琦善去营建江北大营。
应该说,胜保不像有些光说不练的大臣,去了江北后很是卖力,也多次取得过战功。只是他的秉性到哪儿都改不了,包括琦善在内,没人不烦他的一张嘴,到哪都不愿带着他玩儿。
你们嫌我,我偏做给你们看。在北方战场,调来与太平军作战的各路部队大多畏敌如虎,胜保所部是其中最特殊也最为抢眼的一支。作战时,他本人总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而其统率的部队里面,也是勇敢者多,畏缩者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