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亡不当亡 悲催搭档

吴文镕有长远眼光,江忠源有战场谋略,可惜他们都无法让时局的车轮跟着自己转。在吴文镕临时调任湖广总督时,长江沿线战场已经风雨飘摇,太平军更是进逼武昌。

这个时候就如何守城,吴文镕和湖北巡抚崇纶产生了分歧。

清代的督抚制是一个很让人纠结的制度。从名义上来看,总督的权力要大过巡抚,但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巡抚并非总督的下属,大家都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这样一来,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关系就很微妙。合得来当然没问题,可以做到齐心协力、优势互补,比如广州反入城斗争时的徐广缙和叶名琛,可若是合不来,就免不了互相扯皮。

吴文镕和崇纶便是一对很悲催的搭档。崇纶以武昌缺乏军饷且兵力单薄,无法固守为由,主张移营城外进行野战,实际上是想随时找机会开溜。吴文镕则坚持死守待援,与武昌共存亡。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太平军已经逼近,想出去也不可能了。吴文镕指挥守城,武昌居然守住了,太平军撤围而去。

这对崇纶来说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和庐州知府胡元炜是一样的小人,都是有祸事就躲,有功劳就抢,有能人就妒,吴文镕的成功毫无疑问意味着他崇纶的失败。

“鸡蛋里挑骨头”是小人常用的招数,崇纶也精通这一招。他向咸丰告了吴文镕一状,说吴文镕闭城固守的战术属于守株待兔,不仅没功劳,还因此放跑了太平军。

给崇纶这么一诬陷,吴文镕的守城功绩大为失色,反倒是崇纶似乎有先见之明——要早点照我说的去做,野战于武昌之外,太平军怎么会说溜就溜,肯定能予以一举歼灭啊!

看了崇纶的奏折,咸丰也糊涂了,不知道谁说得对。他只知道一样,这两督抚在一起,不仅不和衷共济,还在相互拆台,那就干脆一拆两半吧:崇纶守城,吴文镕负责去野战。

收到咸丰的旨意,崇纶幸灾乐祸,天天催着吴文镕出城,但吴文镕一直不肯动身。他已经发出信件,陆上征调胡林翼的黔勇,水上邀约曾国藩的水师,请这两路人马赶来助战,到时他再率军从武昌杀出,野战才有胜利的把握。

吴文镕迟迟不动身,就是想抓紧战场上宝贵的暂停时间,继续选拔和训练官兵,同时等待其他水陆两军聚齐。可是他的举动在崇纶看来,就是怯懦:哈哈,不敢去了吧,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无能无胆,你倒是表现一下你的英勇气概呀?

崇纶对吴文镕极尽冷嘲热讽、贬损挖苦之能事,甚至还用“抗旨不遵”来进行威胁和逼迫。吴文镕气愤不已,他说我受到国家厚恩,难道还会怕死吗?我是在等待一个夹击太平军的最佳时机啊,现在你既然这样说我,“今不及待矣”,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吴文镕随即亲率数千清军进驻武昌周边的黄州,与太平军相抗。从出城的那一刻,吴文镕就知道黄州一行意味着失败和死亡,但他只能如此。

自吴文镕出发后,崇纶便暗中掣肘,甚至不按时向黄州运发粮草。加上天气严寒,士气低落,黄州战败不可避免,吴文镕所建十一座兵营被全部烧毁。最后时刻,他选择了和老部下江忠源一样的道路,即投水自尽。消息传来,崇纶还落井下石,报称吴文镕失踪,意思就是并非战死,而更可能是逃跑或投降了。

几个月之后,曾国藩进兵黄州,访问当地老百姓,人们都说吴文镕死得很壮烈,很多人还流了眼泪。为了给老师洗清不白之冤,曾国藩据实上奏,咸丰了解实情后十分震怒,当即要下诏将崇纶逮捕治罪。崇纶闻风服毒自尽,也算给了死者一个交代。

江忠源和吴文镕的相继战败自杀,对曾国藩造成了极大的刺激。

江忠源与曾国藩不仅有十多年的交情,他还利用自己不断跃升的政治地位,进言咸丰,让咸丰支持曾国藩扩充水师。可是当太平军包围庐州,江忠源向曾国藩求救时,曾国藩仅派了一千陆师赴援,而没有派出至关重要的湘军水师前去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