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11月中旬,太平军逼近安徽省会庐州(今安徽合肥)。庐州知府胡元炜向江忠源求救,但是此时江忠源正病倒在床,跟着他的残余楚军由于长期得不到休整补充,也越打越少且战斗力锐减。
为了能让江忠源舍命捞自己,胡元炜在信中扯了个谎,说庐州兵力和粮饷充足,光乡勇就有万人:反正是兵强马壮,您老人家来了指定开心,只要动动嘴,想想招,太平军的那几头烂蒜都不够咱爷俩捣的。
江忠源信以为真,遂强撑病体,让人用担架抬着上了路。12月10日,已被任命为安徽巡抚的江忠源进入庐州,去了之后才发现,他被胡元炜给忽悠了。
江忠源把他带去的楚军加一块,全城兵勇一共才三千人,而且庐州城墙低矮,物资也很缺乏,与胡元炜所说的相去甚远。
胡元炜是个肥嘟嘟的胖子,江忠源气恨恨地对他说:“你小子既然肚子里有这么多鬼心眼,应该是用脑过度的瘦猴形象才对,怎么会长一身肥肉出来?”
骂归骂,既然来了,守还是要守。未等江忠源部署完成,大批太平军已经赶到庐州城下。江忠源带病指挥,他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庐州守军势单力薄,必然难以长久支持,因此急忙写信对外请援。
可是太平军早就为他准备了围点打援的战术,赴援的兵马来多少被打掉多少,剩下的噤若寒蝉,纷纷裹足不敢向前。陷于孤城中的江忠源不得不带病指挥,用守南昌的办法来守庐州,如此艰苦忍耐,又坚持了月余。
在攻城过程中,太平军嗅到了城内的紧张空气,他们立刻派人入城打探动静。令人吃惊的是,曾经厚着脸皮把江忠源拖下水的知府胡元炜,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动摇,他背叛江忠源,把城内的情况跟太平军一五一十地做了交代。太平军由此了解到城中食物将尽,军火也所剩无几,于是攻势变得更为猛烈。
对付“穴地攻城”,江忠源用的是老办法,太平军土营却通过改进,创造了新技术:你不是会破坏地道吗?好,我这次给你来个双黄蛋。
土营掘的是双层地道,破坏了上层,还有下层,而且弯弯曲曲,让守军捉摸不透。1854年1月14日晚,上层地道的炸药炸塌了城墙,江忠源派兵抢堵,但是下层地道再次发生爆炸,守城兵勇非死即伤,乱作一团。太平军乘势如潮涌入。
眼见大势已去,江忠源欲抽刀自刎,被左右拦下。此时天还没亮,又起了大雾,有忠心的部下将已负重伤的江忠源背在肩上,欲借机冲出包围。江忠源不愿拖累别人,劝止不住,突然咬住部下的耳朵,趁对方一松劲,他挣扎出来,径直跳进一口水塘自杀而亡。
江忠源守城时,曾给咸丰上疏,言“誓与此城共存亡”。咸丰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将才兼救火队长,哪里舍得丢弃,因此破天荒地在奏疏上批示:“不必与城共存亡。”
当咸丰的圣旨寄到,庐州已城破两天了。江忠源死后,他的部下冒着风险重新派人潜入庐州打探,最后从水塘的桥下找到了江忠源的尸体。尸体被运回楚军军营时,距其身亡已经有二十二天,竟仍面目如生。楚军部卒见之,无不痛哭失声。
曾国藩又要写挽联了,这回是给他预言会“节烈死”的江忠源:“百战守三城,章贡尤应千世祀;两年跻八座,江天忽报大星沉。”
三战,指江忠源死守过的三座重要城池,即长沙、南昌、庐州。八座,指江忠源按军功所得的官衔,从知县到巡抚依次为八级。
大星江沉,曾国藩失去了一位至交,不久之后,他还将失去一位老师。
曾国藩参加过的考试多,当然老师就多,在那些出名的座师中,除了穆彰阿,尚有吴文镕。
更为巧合的是,吴文镕还曾是“江青天”的上司。吴文镕曾出任浙江巡抚,出任之初,他就对浙江进行了巡视,一圈看下来,他发现一省之内就没几个好官,不是贪污受贿,便是无能渎职。吴文镕一口气弹劾了五个不称职的知县,但仍解决不了问题,新的换旧的,不过是一百步与五十步的差距而已。
秀水知县江忠源的出现,让吴文镕眼前一亮。他从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官员,又清廉,又能干,简直无可挑剔。
一个小小知县,吴文镕却待之如国士,浙江境内凡赈灾、治盗和水利等一干大事的处理,皆依赖于江忠源在秀水所取得的经验,吴文镕只是把它们推广开来而已。
后来江忠源的父亲去世,江忠源请辞归家。临行时,吴文镕亲自送行,见他两袖清风,便叹息着说:“像江知县这样贤明的人,怎么可以两手空空地回去给父亲办丧事呢?岂不寒了志士之心。”
吴文镕从自己的养廉银中拿出五百两送给江忠源,同时还在赈灾有功人员名单中,将江忠源列入第一。
吴文镕与江忠源一直有书信往来,清军在永安围住太平军那一仗,吴文镕就曾在信中表示,这一战若不能成功,就会放虎归山,进入湖南的太平军将不可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