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前,林则徐曾搜集过外国资料,但当时的中国士大夫对包括英国在内的“海外夷人”还缺少足够认识,因此重视有限,所得也极为浅显,可以说,从头到尾,基本没起到太大的作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徐广缙的认真谨慎不下于林则徐,又有前车之鉴,这导致他在情报战方面格外投入和用心。自从来到广州就任后,他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通过各种手段和途径,对英国国内动向以及英军在华兵力进行不间断的侦察。
英方情况与鸦片战争时已有显著不同。从1848年起,英国爆发了流行瘟疫,国内经济也不景气,这使得英吉利连续几年在海外投资上都很乏力。经济是军事的后盾,经济虚弱,军事方面也难以逞强。那一年,就连法国发生大革命,君主制的英国都没能力去干涉,只能承认了事,更别说远东了。
徐广缙所掌握到的情报是,在1848年,驻港英军仅仅只有一千两百五十人,经历一个夏天,又因病疫死了两百余人,眼下兵力不足一千,要像鸦片战争时一样发动一场大战役,甚至北上天津或杀入长江是比较困难的。那么文翰能做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在广州这个范围内逞逞威风,这是徐广缙敢于跟英方撕破脸的重要原因之一。
离“两年之约”到限的时间越来越近,广州局势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徐广缙除增兵虎门等诸炮台要隘,实行严阵以待外,还把文翰要他解散的民众完全发动起来。
他下令向乡勇每人发放一顶竹笠、一支矛、两把剑,另外还配发一些鸟枪,政府定期提供水酒和熟食进行奖励慰劳。在他的激励下,团练迅速壮大,广州附近,大一些的团练有数千人,小一些的也有数百人,几天之内,登记在册的乡勇人数就超过了十万。
这十万长城,徐广缙要借来威慑文翰那不足千人的武装。按照他的部署和安排,乡勇们白天是农民,照样耕田务农,到了晚上,则集体训练出操。训练时,枪炮声十里之外都听得见。
经过这么一鼓噪,广州已是“雷动云合”,不仅乡勇,就连妇女儿童也都参与进来,城内城外到处张贴着反对英人入城的红白字帖。徐广缙由此照会文翰:广东民情剽悍,迥异于他省,你要进城可以,但可能会出不去。
一封照会还不行,徐广缙让广州的知名士绅也写信给文翰,对他说你不要以为入城则荣,不入城则辱,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招致众怒,是实实足足的求荣反辱,聪明一点儿的人都不会这么干。
徐广缙这么做的意思,就是告诉文翰,反对你的不光是民间的中下层人士,上层的知识分子也不买你的账。
要说文翰这洋人也挺会来事。到了他认定的入城时间,对徐广缙的坐镇炮台置之不理,“十万长城”和士绅的劝告也被他丢到一边,说动武还是动武了。
1849年2月,文翰亲率三艘军舰闯入广州内河。自耆英在任起,出动军队就是英方迫使中方妥协的法宝,这次尽管广州方面已有心理准备,但所面临的压力仍大到了极致。
没有人会不为徐广缙的命运担心。既然上面都松口了,倒不如乖乖地打开城门,还来得及……这位两广总督完全可以遵照道光网开一面的指令行事,而不用负任何责任。
夜深沉,等待黎明的人们忐忑不安。伴随着心跳频率的不断加快,徐广缙必须做出了一个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这个选择便是绝不放弃!
徐广缙计算好了,倘若炮台顶不住,他还有十万乡勇,有牢不可破的民心士气,文翰除了那三艘军舰,还有什么?
果然,三艘军舰之后就没了后续动作,而军舰每深入内河一步,就能看到岸上更多的乡勇和反英字帖,这使文翰开始陷于骑虎难下的境地,他索性把军舰摆在那,自己回香港去了。
徐广缙关心的重点在于,事情会不会恶化。他的情报网络从未停止运作,最新情报表明,英国政府正在裁减香港驻军的军饷。按道理,军舰都进内河了,香港驻军应该全面动员,所以应该是添军饷而不是减军饷。徐广缙立即意识到,文翰的出兵,极可能是虚张声势,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其政府的充分支持。
只有一个情况,让徐广缙有些坐不住了。据负责在香港观察的人报告,虽然在港英军被裁减了军饷,但近期忽然有一艘军舰到港,上面载满了准备上前线打仗的英国军队。
难道他们是赶来参加广州之战的?徐广缙要求再探再报,很快,他便获知了一个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