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广缙将“两年之约”改成了“无怫百姓以顺夷理,顺民心以行之”,二选一,我宁愿讨好百姓,遵从民意民情,也绝不屈从于英夷。
徐广缙随即找到叶名琛,将他的想法说了一遍。叶名琛极表赞同,两人商定,万一发生变故,就与广州城同生共死,多少也能落下个好名声。
计议已定,徐广缙赶紧利用剩下的一年时间,紧锣密鼓地部署广州防务。
要守广州,自然先要守住炮台。洋枪洋炮既然仿造不了,便只能靠人,而在鸦片战争中,人却是最靠不住的,兵勇溃散的现象遍处皆是。
裕谦督促部卒死战的办法,是让大伙发毒誓,徐广缙则以为,一个人究竟勇敢还是怯弱,都缘自天性,临时硬逼没用。比如定海之战前,余步云还不是在关帝庙信誓旦旦,倒是裕谦自己和“定海三总兵”那三个老将说到做到,没有自食其言。
徐广缙对守城官兵说,炮台就这么几座,我用不了很多人守。你们自己合计一下,如果觉得到时肯定会软蛋,或者顾虑家里有双亲需要奉养,又或者膝下还未有一儿半女,想留着性命传宗接代,那么我现在就给你们开假。
见官兵有疑虑,徐广缙又加以补充:“不要怕我会打击报复,放心,事后如果你们还想来当兵吃粮,我仍然欢迎,决不会怪罪。”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留了下来。对于留下来的勇者,徐广缙还要再挑选一下,凡身体素质好枪炮技术精的,才会获准进入炮台。徐广缙给他们写下保证书,说明立功受奖,战死者由官府负责赡养家属,以安其心,以壮其志。
按照炮台的规定,是一个班负责一门炮,一般情况下这班人被打散了,炮也就废了。徐广缙把人力集中起来,多添了两班人,实行三班轮守,并声明在先:“你们不能像以往那样一触即溃,但是假使三班人都受了伤,溃就溃吧,也不怪你们了。”
与林则徐、裕谦等人相比,同样可以划在“主剿派”之列的徐广缙显然已经吸取经验,变得更为理智和谨慎。在准备的过程中,他既不犹豫,也不张扬,全都是一声不响,秘密推进。
防务部署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除了兵勇调配外,还涉及枪炮添置。在鸦片战争中,虎门等炮台已遭破坏,之后重建,又被德庇时派英军给弄得乱七八糟。如今要恢复炮台的作战能力,就需要重新装备枪炮,但这么多枪炮,仅靠广州一城来不及制造,很多需要从外省运入。从始至终,就连广州省城的百姓都不知道枪炮是什么时候运进来,又是什么时候装在炮台上的,对此毫无察觉。
在组织官军加强防御的同时,徐广缙以缉捕盗匪为名,召集附近宿儒士绅,告知自己的迎敌决心,同时传令他们聚集乡勇以备。大家商定,假使战火一起,乡勇随时听候调遣,官府只需提供口粮,倘若太平无事,则该耕田还是耕田。
自鸦片战争结束以后,出于地方治安需要,团练及其乡勇其实并不被官府认可,徐广缙是承认团练的第一位封疆大吏。对于徐广缙来说,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一者,可通过“官民合心”,稳定内部,二者,他已经汰劣存精,战争瞬息万变,万一正规军不够用,到时亦可用乡勇进行补充。
值得一提的是,徐广缙召集地方士绅,都是分别接见,被接见者一前一后,彼此互不相识。临走时,徐广缙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求他们不要互相联系和商量。这些,当然都是为了保密的需要。
直到内外都操持得差不多了,徐广缙才在公开场合露出备战迹象,开始亲临虎门炮台进行检阅。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英国人的注意。此时德庇时已奉召回国,文翰继任。这个老外的中文名字听上去文质彬彬,但并不比德庇时好对付。他一听到消息就觉得不对劲,好端端地检阅什么炮台,是又不想让我们入城了吧?
把英军调过来,当然是最厉害的撒手锏,不过这招无法常用,因为涉及请示汇报等一系列手续,比较麻烦。发照会吧,又显得太软,缺乏足够威慑力。文翰决定使一个既经济又厉害的招数。
这些科举考试出来的中国文官皆为文弱之辈,没怎么见过世面,要是登上我的军舰,一边领略海上“险浪惊心”的风景,一边从旁再吓上两句,仓促间他的脑子里肯定是一片空白,到那时,还不是我说什么,他应什么。
说干就干,文翰向徐广缙发出了登舰做客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