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道光不敢拿他咋的,王鼎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他抛开穆彰阿,在廷上就向道光直谏,要求赦免和重用林则徐。这下道光真的发怒了:敢情你是给脸不要脸啊,给我闭嘴!
见王鼎还在滔滔不绝,道光忍无可忍,站起来一拂袖子,就要起驾回宫。王鼎气血上涌,竟然上前就要拉皇帝的衣服——龙袍当然不是你想拉就能拉的,那些内侍们是干什么吃的?
见皇帝始终是这种态度,王鼎失望了。想到林则徐将永久地在边疆含冤受苦,这个正直的人便无法忍受,他决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做最后一次努力。
有一天,穆彰阿突然得知,王鼎悬梁自尽了!
他的反应先是一轻松,接着便觉得不对劲:这王鼎是个死心眼的货色,他不是要学古人尸谏吧?
军机章京陈孚恩第一个去王鼎家里探看。他是穆彰阿的死党,回来后,给穆彰阿带来一份王鼎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份奏折,也是遗书,上面果然写着要以一死来弹劾穆彰阿,保举林则徐。
穆彰阿看了一头冷汗:狠人啊,死了都要咬我一口,我招你惹你啦?
穆彰阿别的不怕,就怕道光拿到这封遗书后,会因顶不住外界的压力,把他推出来应付舆论,那他穆彰阿就真成冤大头了。
虽然遗书拿了过来,但是王家人显然已经知道了遗书的内容。穆彰阿想了想,把王鼎的儿子找来,劝他说:“你老爸冲撞了皇上,皇上现在还在发火,你要是把这道遗书送上去,那皇上就更没面子了。到时候朝廷可能连抚恤金都不会发,你作为他的儿子也会跟着倒霉。”
王鼎的儿子胆小怕事,觉得穆彰阿言之有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穆彰阿说:“你不要怕,我给你张罗。”
穆彰阿自己掏了一大笔钱给王家,算是封口费,让他们隐瞒自杀一节,只说王鼎是“暴卒而亡”。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像一些,他还亲自给王鼎写了墓志铭,里面当然是春风化雨,不会涉及一点两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他们是相交多年,相知相重的老朋友哩。
遗书还是要送给道光看的,不过已经换了一稿,那是穆彰阿让手下门人写的。这道光也不好糊弄,他觉得奇怪,一个军机大臣怎么说死就死了,怀疑遗书作伪,但在派人去王家看过后,并没找到什么疑点,也就不了了之,该抚恤的抚恤,该嘉勉的嘉勉。
穆彰阿却为此留下了心病。事发后,他让陈孚恩到处宣传,说王鼎乃重病而亡,但小道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有些人免不了窃窃私语,当八卦一样地传来传去。
穆彰阿很着急。有一天,他在军机处问陈孚恩:“王鼎身故那件事,我听人讲还有别的情况,陈兄第一个去王府探看,一定是了解真实情况的,能不能说说看?”
陈孚恩没想到穆彰阿当众有此一问,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在座的其他军机大臣更是相顾愕然,不知道穆彰阿在演什么把戏。
陈孚恩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心说这穆彰阿明明知道真相,还要这么来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怕犯欺君之罪,想杀人灭口啦?
想到这里,陈孚恩冷汗直冒,不知如何应对。你说到道光那里告发穆彰阿吧,王鼎留下的遗书已经被穆彰阿拿去销毁掉了,要告也没证据,而且穆彰阿是首席军机大臣,位高权重,不是他一个章京就能随随便便扳倒的。
要不,也来个自杀,以向穆彰阿表明心迹?可是看看家里面,葡萄美酒夜光杯,老婆孩子一大堆,哪个也舍不得丢下。
正在发愁,忽然听到说朝廷对他打赏。陈孚恩明白这是穆彰阿的功劳,赶紧前往穆府道谢,一进去后就长跪不起。
穆彰阿对他说:“昨天我给你讲那番话,是为了以正视听,制止谣言的散布。可你为什么不回答啊?吓死我了!你要是说了,就可以把众人的嘴给堵住。”
陈孚恩这才恍然大悟:“我以为您是要责怪我呢,所以才吞吞吐吐,其实我也是很愿意为您制止谣言的。”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原来陈孚恩回家后,穆彰阿同样怕得要死,担心陈孚恩会去向道光告发,所以才急匆匆地去给陈孚恩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