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提高自己的海战能力吧!奕山在广州仿造了一艘“军舰”,然后向道光奏报,请求停止再造水师战船,说有钱的话,不如都拿来仿造“军舰”。
道光对这个建议很重视,他让奕山把仿造图纸贡献出来,给闽浙苏三省官员做参考,最好能每个省都像广东那样拥有自己的“军舰”。
然而造军舰可不是玩过家家,英国军舰的制造已经进入了近代化工业行列,大清国的小作坊要造军舰,就跟在说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一样。实际操作中,“内地匠役往往不得其法”,奕山自己的仿造的也基本是个四不像,更别说给别人示范了,再加上经费不足等问题,只能不了了之。
造军舰无果,洋枪洋炮怎么样呢?自鸦片战争以来,大家都领教了洋枪洋炮的厉害。耆英成为“外国通”后,对洋人的新玩意儿倒也极有兴趣,有一次曾给道光送来一支击发枪。
击发枪是一种前装滑膛枪,由燧发枪改进而来,其性能比燧发枪还好。道光自己在射击和武器使用方面是行家里手,他亲自试了一下,发现比自家的鸟枪好用了不知多少倍,于是连连称赞“绝顶奇妙,灵便之至”。
可是当谈到是否要仿造一节时,他又想到了仿造“军舰”的失败,于是说这东西我们弄不出来的,到时“必成望洋之叹”,还是省点劲吧,免得气大伤身。
从以前整治陋规的受挫、以德治国的尴尬,再到现在鸦片战争的失败,都让道光觉得自己好像是置身于一所大房子里。这所房子太久太旧了,不是东边倒塌,就是西边剥落,但你想拆掉盖一座新的,一时之间又谈何容易。别说他做不到,即使康熙、乾隆这些英武的祖先也做不到,因为这等于要重建一个帝国,最坏的结果就是,新的没建起来,旧的却已片瓦不存。
改造需要足够的时间、耐心,以及思想和财力上的准备。以当时大清国的财力状况和社会整体思维水准,要想盖出一座新房子,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道光的应对办法是,随时粘补修理,以保持一律整齐,而不听任其遭到破坏。
修理房屋,皇帝只是一个主持者,真正依赖的还是下面所选用的这些官吏。道光用了个典故,叫“曲突徙薪”,它的意思是说,厨房灶旁应该少堆柴火,烟囱也要改建成弯的,这样可以防止火灾的发生。
此后,道光在送官吏赴任地方时经常要提及“曲突徙薪”,用意也很明显,就是提醒官员们防微杜渐:你们发现哪里有问题,就要及早出手,不要等到火光冲天了才来跟我讲,那时候房子早就烧着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道光看来,鸦片战争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祸患,而这场祸患的发生和蔓延,都是因为当事者处置不当所致。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无不悔恨交加,谕旨里尽是“愤恨难言”“愤懑之至”的句子。有一次,道光甚至当着大臣的面就“握拳捶心”,握着拳头敲打自己的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道光言有所指,他认为林则徐对此负有责任,而让他后悔和愤恨的也都是同一件事,即用人不明,在禁烟上错误地重用了林则徐。
道光曾逐一追究鸦片战争中表现不佳的大吏和将帅,除将牛鉴投入大狱外,又将奕山、奕经等人一个不少地送上刑部大堂,而且所判处刑罚都严厉到极点,即斩监候,等于死缓。然而等到心绪平和下来,他又选择了原谅,因为他逐渐明白,这些人并不都是废物渣子,你换一个,其实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过多久,牛鉴等人便被一个个地放了出来,而且照旧重用。这里面,也包括最早的“主抚派”琦善和“主剿派”邓廷桢,反正不管你们以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知道你们是不得已,也不容易,所以都可以官复原职。
道光对官员的评价也变得客观起来。他说琦善聪明绝顶,出任疆臣多年,什么事都办过,包括这次夷务,经历过也算有经验了,相信以后官会做得更好。
道光唯一不能原谅的就剩下林则徐了。当初,他曾满怀希望地赋予林则徐以重任,可正是由于林则徐的轻率和鲁莽,招致了鸦片战争以及后面连续不断的麻烦,给他的后半生留下了满满当当的失望和创痛,这让人情何以堪。
林则徐一直未能得到释放和起用,道光甚至不想再提这个名字。在召见从伊犁回来的邓廷桢时,他倒是难得想到了同在伊犁的林则徐,不过说的是:“朕用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