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道光好哄,英人难骗,璞鼎查不是义律,这个洋鬼子一个劲地耍大牌,耆英的笑脸往往贴了冷屁股,人家就是不理你。
牛鉴则表现得更有意思,在璞鼎查甩臭脸的时候,他还给对方说大道理,讲信义,表示现在进入了谈和期,英军不应再出手动武。璞鼎查连听都不想听:“闭嘴!不唱高调能憋死你吗?要让我暂时不攻南京也可以,先拿三百万两白银出来,作为赎城费。”
南京不是广州,没有那么多富商,牛鉴勉强才凑了六十万两,还要分两次才能付清,而此时的璞鼎查已全然没有一点英国绅士的风度,他根本等不及别人凑钱。1842年8月5日,牛鉴接到英军发出的通牒:不交出三百万两白银,立即进攻南京。
牛鉴急得都快要疯掉了,他派人急赴无锡找耆英,让耆英拿个办法出来。耆英能有什么办法,要有办法,还至于坐在家里无事可干吗?
好在与耆英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主和大臣、前两江总督伊里布,他说有办法。
伊里布的人生经历跟裕谦相似,有显赫家世,同时又是科班进士出身,不过与裕谦不同的是,早在鸦片战争之前,伊里布就以“熟练边务”而闻名。
当时的各省之中,以云南等天高皇帝远的边疆地区为最难治理,朝廷在选择疆臣时,往往都要挑选得力的大臣充任。伊里布执政云南期间,能够宽猛互济,该温和时温和,该铁腕时铁腕,使得云南政通人和,因此受到道光的多次褒奖,并授以协办大学士。道光执政前期,疆吏中能获此殊荣的仅两人而已,除了他,就是琦善。
毫无疑问,伊里布可以位列一线能臣之列,加上清末也常称少数民族为“夷”,一个“边夷”,一个“英夷”,在未搞清楚两种“夷”区别所在之前,一般人都以为“治夷”方法可以互相套用,这使得伊里布理所当然地成为道光所用名单中的热门人选。
义律第一次占领定海之后,伊里布即被委任为钦差大臣,奉命收复定海。一开始,伊里布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上来都是雄心壮志,而他干练果敢的行事风格也得到充分展现,短期内就从周围各省调集了一万多兵勇。在拖拉疲沓的清末官场,这种工作效率甚为少见,足能当得起道光对他的信任。
但是其他人的最后遭遇也同样可以复制到伊里布身上,还没正式开打,伊里布就发现武力收复定海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他有陆军,却没海军,关键的水师战船没有着落,而去定海,就得坐船抢渡,不然插翅膀飞过去啊?
伊里布像琦善一样识趣,他不打了,改为与英军进行谈判,接着便成功地实行了停战,保证英军不再实施进攻。而后由于琦善与义律制定的“穿鼻草约”在先,他又得以从英军手中接收了定海。
假使换个角度,可以说伊里布是不费一枪一弹就收复了定海,应该有功才是,然而其时正是“主剿”空气最浓的时候,京城的言官御史,地方上的左邻右舍,递上来的弹劾奏章多得跟雪片似的,让伊里布很快陷入了被声讨的汪洋大海。弹劾他的官员中,既有伊里布以前的下级颜伯焘,也有后来的下级裕谦,称得上是众叛亲离,令伊里布大感苦涩。
最狠的一棒是皇帝敲的,道光下旨革去伊里布的所有职务,发往张家口军台(相当于驿站)做苦差。
随着战争的延续,原先咬牙切齿,发着狠要弹劾伊里布的“主剿派”相继吃了亏,除了已经死掉的,活着的都一个个变成了“主抚派”。立场一变,态度就变,他们不仅觉得伊里布当时没有做错,反过来还眼光独具——您老人家怎么还没打就知道打不过呢,太高明了!
伊里布重新又变成了香饽饽,大家都举荐他再次出山,道光也有此意,便将他释回,随耆英南下,从事“先剿后抚”事宜。
伊里布说有办法,算是着实救了耆英一命,但再听下去,伊里布说的有办法,不是说他有办法,而是说他的一个家丁有办法!
在见多识广的伊里布眼里,他这个家丁可不是普通家丁,而是极品家丁,世之奇才,可以与管仲、乐毅、苏秦、张仪之流相提并论。
家丁的名字很有喜感,唤作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