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战争之前,厦门的防御工事几乎是一片空白,战争打响之后,邓廷桢在海边紧急督建了一座炮台,但是仅半年光景,就快被海潮给冲散架了。颜伯焘一问,并非邓廷桢从中贪了工程款,而是经费所购材料只够支撑半年。邓廷桢和林则徐一样,都属于比较清廉一些的官员,申请经费也是谨小慎微,能节约尽量节约,在颜伯焘没来之前的一年多里,福建动用的军费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五十万两白银。
这怎么能行,颜伯焘做事素来大手大脚,趁着皇帝倚重,他奏请户部拨银,一张口就是一百万。理由也很充分:不能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了。
道光准奏,只是在旁边加了四个字“核减节省”,知道前线急用,但请你老人家能省还是要尽量省着点花。
户部虽有意见,但皇上都批复了,是不能打回票的,只能打折扣。饶是如此,钱也不算少了,而在这么多银子里面,颜伯焘会不会贪,贪多少,是件说不清楚的事,唯一可以说清楚的是,他没有把厦门工事给修成豆腐渣。
邓廷桢的炮台既然都要散架了,就干脆拆掉,免得留下来反而坏事坑人,颜伯焘要重新修建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海防长城——“石壁”。
用于建造“石壁”的材料是花岗岩,光听听那句俗语“花岗岩脑袋”,你就知道这种石头有多硬了。颜伯焘相中花岗岩,除了够牢够结实外,还因为比较好找,闽南本身便是花岗岩的主要产区。在“石壁”之外,他又修建了多处炮台,以与“石壁”形成鼎足之势,这样的构架有些像虎门炮台,但无疑比虎门炮台要坚固多了。
就这样,颜伯焘仍然觉得不踏实。他原计划在厦门外围设计一个岛链防守体系,即每座岛上都建有石型炮台,岛与岛之间则通过大型战船来实行联防,这样的话,英军尚未接近厦门,便可能被打得落荒而逃。
设计很是精巧,无奈没有这么多火炮来进行配合。“岛链”加战船,总共需要一千多门炮,一时之间,哪里造得出来,颜伯焘只得放弃。
即便没有岛链,光一个“石壁”,也够洋鬼子喝一壶了。修好“石壁”后,颜伯焘放话出来,说如果英军敢来厦门,便是自寻死路,我一定让他们“片帆不留,一人不活”。
颜伯焘不怕英军来,就怕他们不来,以致使自己错过立功报恩的大好机会。
世上的事,没有比等待更令人心焦的了。偏偏义律还很不给力,迟迟不动身北上,老在广州左一茬右一茬地磨蹭。颜伯焘实在着急,只能竖起耳朵打听,随时捕捉那里发生的风吹草动。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才知道奕山不仅打了败仗,“赎”了城池,还欺瞒皇上,这下把颜伯焘给气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不能把奕山从广州城里提溜出来,好好地揍上一顿。弹劾奕山的那份密折,就是出自颜伯焘的手笔,在这份奏折中,他不避嫌疑,也不怕惹怒皇上,再次保荐林则徐“可当广东之任”。
道光看了之后不置可否。过了不久,发来谕令,说战争已经结束,让颜伯焘减少海防兵力,这样可以省点军费。
颜伯焘的消息比道光灵通,判断也更准确,他可不相信战争结束这种说法。再说了,战争结束,对道光可能是利好,对他颜伯焘而言,几乎就相当于一个坏消息:都不打仗了,他苦心经营的“石壁”给谁看呢?还有他对皇上的耿耿忠心,还有他痛歼英夷的雄心壮志,不都堵一块了吗?
可是另一方面,圣旨颁下,又不能不敷衍一下。颜伯焘是老官僚,做这套可谓游刃有余,他先压,装着没收到或是没来得及办,接着再拖:要下面的官员调查,下面调查完了,他再调查,他调查完了再研究,研究了再请旨。
一套官僚主义流程办下来,好多天过去了,颜伯焘拿出的,不过是一份酌定裁减兵员数量的单子。这份单子还得上报皇帝批准,来来去去,又要许多天,所以自始至终,福建海防其实一兵未减。
颜伯焘的预计与英军攻击的首选目标完全一致,璞鼎查要占领的正是厦门。就在颜伯焘把那份单子发出去的当天晚上,英军舰队开到了厦门。
1841年8月25日,英军穿过外围岛链。岛链里面虽有炮台,但只有很少的几门炮,隔靴搔痒,起不到什么作用。接着就轮到了让颜伯焘引以为豪的“石壁”,大兵压境,他一点都不惊恐,只有兴奋:终于来了,打的就是你!
次日,颜伯焘坐镇厦门岛,亲自指挥,从三面“兜击”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