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中记载,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杨芳曾派人全城竞购克敌武器,这些所谓的武器既不是枪,也不是炮,而是一只只马桶!
马桶是所谓的不洁之物,在过去的所谓驱邪活动中,它是老法师的必备道具。甭管多么凶猛的魑魅魍魉,都抗不住洁癖,你只要拿马桶之类“秽物”一熏,对方指定遁地而逃。
除了马桶外,还请了法师,建了道场,扎了草人,整个是一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来显灵的气魄。
据说,这就是杨芳穷极无聊下想出的非常规战术,更准确一点讲,叫作以非常规对非常规——洋鬼子整得这么吓人捣怪,一定是使用了“邪教善术”,那我也如法炮制,给他来个“以邪制邪”。
类似的段子很是有趣,但把它拿来逗逗闷子可以,却经不住仔细推敲。杨芳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百战之将,不是一天到晚偷看志怪传奇的书生,再怎么瞎合计,也不至于干出这么没谱的事来。
事实是,杨芳确实收集过桶,不过并不是装大粪的马桶,而是能灌装桐油的木桶。他收集这些木桶的目的,是要置之于广州内河的木排之上,对进犯英军实施火攻。可惜的是,这些来自古典兵书的精妙战策,在近现代战争中的作用同样微乎其微。杨芳的苦心孤诣,换来的仅仅是英军受伤八人的回报,而己方却被打得稀里哗啦,一败涂地。
说是两军对垒的生死战场,但那些英军不像在打仗,倒更像在举行一场假日郊外狩猎。
杨芳再也无计可施。或许来广州之前,他对琦善之类的“软骨头”还会诸多不屑,若是两人见了面,没准连搭理一下的兴趣都不会有,可到这个份儿上,他也总算是体会到了滑头爵爷的难处,谁都不容易啊。
1841年3月18日,英军在时隔两年后,重新占领位于广州城外的商馆,并在那里升起了英国国旗。杨芳的努力只是维持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后,他的英雄形象便土崩瓦解,广州也再次成为危城一座。
这个时候,打已无力的杨芳不能不想到谈,走道,还是得匀称着走。3月20日,他与义律达成停战协定,准许恢复广州通商。
谈和,琦善可以,因为他是钦定的谈判代表,杨芳不行,他是军事统帅,打仗才是他该干的活,停战协定之类完全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不过事到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怎么跟道光讲,假如猛不丁地照直说出去,岂不要把皇帝和他自个都给活活噎死?
于是杨芳也捡起了文人那一套,写起了粉饰太平的官样文章,经过一番文学加工和“合理想象”,一个又一个败仗摇身一变,全都转变成了鼓舞人心的胜仗。
在派杨芳出征后,道光的日子并不好过。大清国的运兵速度很慢,虽然征调令早已颁下,但先期聚拢广州的绿营兵勇不足三千,这三千人能否在杨芳统率下,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还真让人悬着心。
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渴望一场货真价实的胜利了,道光“日夜引颈东南”,天天都伸长着脖子,在焦急地等待前方凯旋的佳音。
佳音来了。读完杨芳的“胜利喜报”,皇帝如释重负,心里那个得劲,那个舒服,就别提了。欣喜之下,他对杨芳这位“晓畅军事”的大将尤其爱到不行:“没有我的参赞大臣果勇侯,广州还能保得住吗?”
唯一让皇帝有些不解的是,既然打了这么多胜仗,为什么杨芳不一鼓作气,把英国人全给灭了呢?
杨芳的答复是,不是我不能灭,您不是说过吗,这次一定要予以全歼,所以我使的其实是“羁縻之计”,等后续大部队到齐,再一网兜下去,管教一个都跑不掉。
听了杨芳的解释,道光恍然大悟。征调的军队还未完全集结,这个时候如果太狠,确实有可能把英国人给提前吓跑:看来杨芳你是真懂兵法啊,如果真那么做,是趋小利而误大局。你有眼光,有魄力,有计谋,待功成之日,一定要给你记首功。
道光是个打过很多仗的人,当然知道什么叫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过去平定张格尔,他就给长龄放过权,这次也决定不干扰杨芳的“从权制驭之术”,等大部队到达广州再说。
俗话说得好,丑媳妇总有见公婆的时候。经过前期的铺垫和试探,杨芳开始小心翼翼地触及实质问题,请道光对通商一事予以认可。
道光接到杨芳的这份奏折,已经是广州恢复通商将近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尽管杨芳在奏折上仍然依照从前的基调和口吻,把这说成“暂作羁縻”之计,但它骗不了皇帝,道光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变得勃然大怒。
如果我当时就答应了通商这件事,何必劳驾你老人家去广州,又何必费劲巴拉地调动这么多的军队,更进一步说,我又何必将琦善抓起来?
道光立即下旨将杨芳予以革职,但没像琦善那样押解进京,而是革职留任,概因道光清楚,此时正是前线吃紧之时,派得上用场的军事将领绝对紧俏,所以骂归骂,罚归罚,人还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