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雪融,到了全力一击的时候。1827年2月6日,长龄主帅亲征,率队向喀什噶尔大举进军。张格尔闻报,急忙在喀什噶尔外围的村庄筑起防线。这个血管里流淌着“恐怖分子”血液的军事首领,非常懂得在战争中利用地形,他事先挖坑设坎,再引水淹没,使得庄外多出了许多不知深浅的水渠,以此来限制对手的骑兵战术。
骑兵过不去,长龄就组织步兵突击。张格尔则把水渠当成屏障,用俄制的燧发枪进行隔河阻击。在近代武器家谱中,燧发枪和鸟枪同属滑膛枪,但燧发枪比鸟枪又前进了一步,其装填和发射速度明显加快。
持燧发枪的叛军在火力上明显优于持鸟枪的官军。两方对峙之下,长龄还之以连环铳炮,这是清末官军在火器运用中的一种常用打法,实战时,由鸟枪兵和火炮兵一排排上,交替配合,以保持枪炮连续不断。
连环铳炮反过来压制住了单个的燧发枪。在它的密集打击下,临渠防守的叛军纷纷中弹倒毙,尸体重重叠叠地倒压于水渠之中。
就在双方处于胶着之时,长龄派出的骑兵部队从左右两翼发起包抄,叛军阵营大乱,再也支撑不住。官军乘胜追击,1827年2月29日,他们进至喀什噶尔城下。
张格尔图穷匕见,倾巢出动,十余万人临河列阵,黑压压竟长达二十余里。面对着数倍之敌,只能智取,不宜强攻。长龄挑选敢死队,准备实施袭扰战术,以疲惫敌军,但是当晚敢死队出发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状况:平地刮起大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别说人,连前面的道路都看不清楚。
看上去这不是好兆头。敌众我寡,假使张格尔借着这阵大风发起反击,官军未必抵挡得住,长龄和杨遇春商量,要不要退营十余里,待风停后再攻。
为什么要退?这不正是老天助官军一臂之力吗?大风一起,张格尔不知道官军有多少兵,又怕官军借机渡河,必然心虚。作为一支客军,打持久战不利,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速战速决,杨遇春对长龄说:“我认为,不是退,而是要进,不是用敢死队,而是要大部队!”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见地,长龄点头赞许。当下他就派出千余名骑兵,打马直奔护城河的下游,虚张声势地做出要从那里渡河的假象,以牵制叛军主力,而杨遇春则亲率主力以夜色为掩护,从上游实施抢渡。
一过河,官军再次发挥连环铳炮的威力,炮声夹着风沙,给张格尔上演了一部声光俱佳的立体大片。叛军有性能较好的燧发枪,但缺乏杀伤力大的火炮,不仅城下连营被冲得稀里哗啦,城池也很快就守不住了。
占领喀什噶尔后,官军已取得明显优势,长龄不再害怕分兵会削弱战斗力,除他自己坐镇喀什噶尔外,杨遇春和杨芳分别出兵,将南疆四城全部予以收复。
仗是打赢了,但道光并不高兴,原因是张格尔跑了,其后尽管下谕旨再三缉拿,仍然到处都没有张格尔的踪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自古擒贼擒王,张格尔乃此次南疆之乱的祸首,天生的捣乱分子,三番五次地来兴风作浪,这个人不除掉,南疆还是得不到真正的安宁。道光很生气:“我以前为什么一再强调要出奇兵,不是为了好玩,为的就是要在正兵从正面出击的同时,以奇兵截断张格尔的归路,如果当时那么做,张格尔还能溜得掉吗?”
长龄无言以对,交不出人来,即使挨骂也得受着。
张格尔到哪里去了呢?都以为他又逃去了浩罕,没承想这厮跟浩罕国王也闹掰了,人家拒绝收留,于是只好暂时钻进了游牧部落的帐篷里。
如果张格尔就这么做了牧民,看看蓝天,放放牛羊什么的,倒可能没事了,毕竟南疆这么大的地方,长龄也就那么点兵,不可能进行地毯式搜索,更不可能长期驻扎。
可是当不了良民的终究还是当不了良民。道光也深知张格尔的赋性,他不仅“瞒天过海”,故意派人四处散布官军已然全部班师的假情报,而且还使出了反间计。
南疆不止一种教派,有对张格尔死心塌地的,自然也有跟他不是一条道的,道光通过积极善后,竭力取得这些教派的支持,并告诉他们:以后你们只要看到张格尔这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家伙,千万别客气,记着一棒砸过去就是!
张格尔对道光设下的局深信不疑,而且他的脸一向够大,被扁多少趟也不觉得臊得慌。当年年底,这老兄就按捺不住寂寞,凑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冒了出来。出来后,确实没看见官军的大部队——杨遇春真的撤回了内地,但却撞见了维吾尔人。
这些维吾尔人就属于跟张格尔不对付的,一瞧,哎呀,是这冤家:就知道你还要出来嘚瑟,受死吧!
见维吾尔老百姓密密麻麻,不是热烈欢迎,而是捕捉猎物的神情,张格尔赶紧打马就走。
在道光的“瞒天过海”之中,杨遇春走人是“正”,还有一个“奇”始终在南疆蹲守,率领奇兵之人称得上张格尔真正的命中克星,他就是杨芳。
在得到张格尔终于再次出现的报告后,杨芳发力猛追,在消灭张格尔所率骑兵后,将其本人一举擒获。1828年1月,道光在紫禁城内获知了这一特大喜讯,当即亲笔题写了两个大字:绥边。
平定张格尔之乱的功臣被绘像于北京紫光阁,其中长龄、杨芳、杨遇春居于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