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只是一个方面,道光并没有忽略官员的能力。在他刚刚登基称帝的那几年,除了拿自己做榜样,倡导“以德治国”外,还没忘记要虚的实的一起来,曾经大力推行实政。
所谓实政,用道光的话来说,就是要“实心实力办事”,只重效果,不求虚名。在倡办实政的大旗下,道光当起了伯乐。
1824年冬,运河大堤忽然溃决,导致运粮的漕船搁浅,这让执政才四年的道光大为不安。从皇家宫廷,到各级官员,再到驻于北方的八旗军队,其粮食大部分都要依赖于南粮北运,一旦运输卡住,大家都得饿肚子。
道光赶紧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有人提出“暂雇海运”,从海上开辟新的运粮通道。当时大部分官员都反对,理由不是说海运不可行,而是说以前没这个先例,因为谁也没见老祖宗从海上运过粮食。
道光力排众议,旗帜鲜明地支持漕粮海运,并任命陶澍为江苏巡抚,具体经办此事。
陶澍就是得到道光赏识的那一匹千里马。据清代野史记载,出人头地之前的陶澍曾经非常落魄,家里穷到锅底朝天,只能靠做私塾先生度日。不过穷困潦倒也有穷困潦倒的范儿,只要有俩钱他就拿去喝酒赌博,横竖没个能混出头的气象。
很自然地,陶澍遭到乡邻们的各种嫌弃,没人叫他大名,而是直呼“陶阿二”,即陶二流子之意,体面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搭理这个二流子。
嫌弃到后来,连老婆都忍不住了。陶澍的老婆崔氏带着哭腔对丈夫唠叨,说这破家也太穷了,简直处处戳我的心哪,这样不行,我不能跟你一块儿饿死。
崔氏提出的解决方案是:要么你把我给卖了换钱,要么直接下一纸休书。
陶澍怎么也不可能下作到把自己老婆给卖了,所以只能“休”,而所谓“休”,说穿了,其实不是陶澍休崔氏,而是崔氏要踹陶澍了。这个女人反客为主,玩的不过是一种主动和被动的关系。
可怜陶先生穷得就只剩下和老婆相依为命了,让崔氏如此一逼,那真的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喝了一瓶二锅头”。
不离不行吗?陶澍只能笑着,当然是强笑着,劝崔氏回心转意:“夫人的见识也太浅了一点吧,我不过是还没交上大运罢了。前不久有算命的先生给我测过,说我日后必将发达,你不要着急,总有机会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崔氏根本听不进去:你说的交大运得什么时候,让我继续等,等成一具干尸啊!好吧,我相信你是有福之人,自然有女人可以和你同享富贵。我就算了,咱们现在就拜拜,但愿出去后,真能听到关于你的好消息。
在老婆的催逼下,陶澍迫不得已,只得离了婚。很多年后,他进京赶考,得中进士,此后一路升迁,真的做到了朝廷大员,据说他那原来的老婆听到后,把肠子都给悔青了。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传奇。科举纵有千般坏处,但它毕竟可以使一些生活在底层的寂寂无名者实现咸鱼翻生,从而施展其才华。
陶澍不同于范进那样的迂腐之辈,年轻时所传闻的喝酒赌博,也并不能遮掩他那一颗济世之心。早在不得志时,他喜欢读的就是一些经世致用的“野书”,别人看着都为他着急:你赶快看点“正经书”,争取考个状元什么的吧!
陶澍不慌不忙,而且还能洋洋洒洒地给你说出一番道道:“我们读书人的使命是什么,不光是求得荣华富贵,还要转变国运世运,所以我看这些书是有用的。”
如果你还是“陶阿二”,这番高论就只能自说自话,但当陶澍真的做官后,这些曾为大部分士人和官员所轻视的学问,果真令其大放异彩。
古人讲究忠孝节悌,对符合这一要求的“感动帝国人物”,朝廷不仅会下旨表彰,还会按人头下发材料费,用于建造牌坊。各个省的孝顺儿子、乖巧弟弟虽不多,贞女烈妇总是不少,材料费加一块就成了一个不小的数字。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这笔钱往往被办事的人所贪污吞没,反过来又狮子大开口,向当事人勒索修牌坊的钱,而材料费也由三十两被无端地提到了百余两之多。
陶澍初任江苏巡抚时,便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想出一个妙招:索性合并同类项,把你们那贞女烈妇啥的凑一块,我统一给你们建一牌坊得了。
第一块牌坊,上面有五百多人;第二块牌坊,三千多人,既为国家省下一大笔钱,又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何乐而不为。
陶澍在自己的辖区内施行后,还怕别的省不知道,特地将这一做法刻印成册,让各省仿照推行。这件事情尽管看上去不大,但却是其他墨守成规的同僚所不愿尝试的,由此也可见陶澍为政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