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分散在整个罗得岛的居民全部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5万人,但即使被相当于这一人数百分之一的宗教和习俗都迥异的骑士团占领,原住民希腊人也从未揭竿而起。也许有人会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显然,仅凭当时的罗得岛的文明已经没落这一点,是无法解释清楚罗得岛民为何顺从骑士团的。
在15世纪后半叶大国主义兴起以前,也就是成功地有效利用人口数量的社会体制确立之前,即使统治阶级人数屈指可数,但只要确保了统治方式并加以灵活运用的话,就可能进行在以后的时代无法想象的长期统治。
有些群体能够以屈指可数的人数,在从本国紧急调遣援军会用时过长、耗费巨大的偏远地区构建贸易军事基地,并能出乎意料地长期加以维持。这样的群体并不仅限于威尼斯和热那亚这样的海洋民族,塞浦路斯王国、被逐出巴勒斯坦之前的十字军势力亦复如是。这个时代在罗得岛获得根据地的圣约翰骑士团,也只需考虑“统治方式”便可成功维系其领地。
此外,罗得岛的原住民希腊人迎来的统治者也并非满脑子盘算如何盘剥的人,毕竟骑士团本来就财源滚滚。刚刚征服岛屿的时候姑且不谈,一旦在西欧的资产运作所产生的收益切实转来,就完全无须指望当时的罗得岛人为自己创造收入。而且,骑士团在西欧的资产也确实一帆风顺地不断增长。在条顿骑士团远赴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圣殿骑士团已经毁灭的如今,融合骑士精神和修道士精神,能与异教徒相对抗的组织,就只剩下圣约翰骑士团一个。虔诚之人的捐赠和遗产转让,均集中于圣约翰骑士团也理所当然,因为毕竟只有圣约翰骑士团至今还停留在东方,坚持与伊斯兰开展游击战。尽管实际上与海盗没有任何不同,但在当时西欧的大多数人看来,这并不是什么严重问题。
总而言之,如果说罗得人必须忍受统治者的话,他们遇到了非常合适的统治者。首先,统治者同为基督教徒而且十分富有。其次,统治者在从事他们必须进行的事业时,绝对需要被统治者。
罗得岛的周边散布着许多小岛。掌控了罗得岛的圣约翰骑士团从这些邻近的弹丸小岛开始,成功地将科斯岛和莱罗斯岛纳入势力范围。而且,他们还成功地将位于小亚细亚西南端,但并非岛屿的哈利卡纳索斯的海港城市变为领地,当时此地早已不用这一古代名称,而被改称为博德鲁姆。还有一个时期,他们甚至占领了小亚细亚的重要城市士麦那,尽管后来被帖木儿帝国重新夺回。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如果想以罗得岛为根据地,袭击在近海航行的伊斯兰船只,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在各个岛屿上构筑的要塞起到了监视瞭望的作用,当时还郁郁葱葱的这些岛屿为船只的建造提供了所需的木材。实际上在不到半世纪间建立起来的圣约翰骑士团的势力圈,位于正在不断扩张势力的伊斯兰新兴国家土耳其与伊斯兰既成势力中依然强大的埃及的连线上,而这一位置对骑士团来说再合适不过,但对敌人伊斯兰教徒来说却糟糕透顶。在这之后的150年间,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土耳其在东地中海世界的统治持续扩张,在罗得岛上的圣约翰骑士团也在不断壮大。
使这一趋势成为定局的是1453年拜占庭帝国的灭亡和1517年土耳其对叙利亚和埃及的征服。这两次由土耳其军队取得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胜利,将东地中海变为土耳其帝国的内海,而正因为如此,在这一内海中独树一帜的罗得岛就更令土耳其感到棘手。过去在巴勒斯坦曾是“卡在伊斯兰嗓子眼儿里取不出来的一根刺”的骑士,自转移到罗得岛以来,也一直是土耳其人眼里的“基督之蛇”。罗得岛对伊斯兰教徒来说,就是蛇群盘踞的巢穴。
通过传统的航海术为这些“蛇”,也就是变成海盗的骑士们提供帮助的,是罗得岛原住民希腊人。因为是曾在领地里拥有根基的贵族出身,骑士们在战争方面具有他人望尘莫及的自信,但如果说到掌舵驾船的技能的话,没有航海传统的骑士们也就没有了自信。此外,只要是贵族,就不能与那种类似商人的行为有牵连。因为继承了“蓝色血液”的人,被认为应该专心于对男人来说最高贵的工作,即战斗。
就这样,在圣约翰骑士团统治的罗得岛及其近海的岛屿,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的利害关系奇妙地变得一致。此外,自西欧基督教势力成为统治者以来,西欧的商船在罗得岛的停靠也显著增加,逐渐变为常态。虽然热那亚船最多,但在这个岛上定居的普罗旺斯和加泰罗尼亚商人也有所增加。犹太人居住区的形成也给商业活动带来了活力。罗得岛从古代世界崩溃后的长期低迷之中,开始逐步站立起来并前进,尽管步伐仍然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