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十字军名义上的领袖是蒙费拉特侯爵,实际上则是元首恩里科·丹多洛。这位威尼斯元首的最大成就,就是完成了本国在地中海东部商业航线网络的建设。
威尼斯人在其海上商业帝国中的成功经营,使其在整个地中海的最大对手热那亚,直到半个世纪以后才开始逐渐收复在地中海贸易中的失地。
威尼斯共和国在帝国领土中所获得的3/8部分,并非集中于一个地区。帝国的内陆部分大都处在法国封建诸侯的占有下,而威尼斯人则保持了对军事和贸易要地的控制。这是人口相对较少的威尼斯十分明智的做法。他们只对能增加本国利益的区域感兴趣,而对内陆地区并不关心。
在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沿着金角湾,布满码头和仓库的狭长地带,以及圣索菲亚大教堂周围,是威尼斯人的居住区。
威尼斯人的活动区域,既不是“面”也不是“线”,只是“点”而已。在人员不足,无法维持对这些“点”的控制的情况下,就只能将其让给其他国家了。威尼斯有许多友好城市,这确保了它能够控制在地中海世界的商业利益。下面我就将这些“点”一一列出:
亚得里亚海东岸中间位置的扎拉,在此次东征期间完全回到威尼斯手中。
亚得里亚海出口处的都拉斯。
进入爱奥尼亚海之后的第一个岛屿科孚岛,暂时是威尼斯控制下的岛屿,后来几经转手,最终在1386年完全落入威尼斯之手。
科孚岛以南的凯法罗尼亚岛,从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之后,就一直控制在威尼斯人手中了。
伯罗奔尼撒半岛南端的莫德内和科洛内两个海角,也成为了威尼斯的海军基地,史称“威尼斯共和国的双眼”。
还包括伯罗奔尼撒半岛以南,接近克里特岛的克里贡德群岛。
绕过伯罗奔尼撒半岛,进入爱琴海的入口处的特尔米西奥内。在1386年之后,由于战略需要,威尼斯转而着手经营附近的那福利翁和阿尔戈斯。
还有爱琴海中的米罗斯、帕罗斯、纳克索斯、米克诺斯、斯坦帕利亚、提诺斯、安德罗斯等岛屿。
以上这些威尼斯共和国的直辖领地,都分别由威尼斯国内的大家族管理。这些家族,并非都忠实于本国的政策。
萨梅多家族控制了纳克索斯、米罗斯和帕罗斯岛,基奇家族则控制了米克诺斯和提诺斯,朱斯丁尼安家族领有西佛斯和泽亚岛,奎里尼家族和丹多洛家族则分别是斯坦帕利亚岛和安德罗斯岛的主人。
这些家族中的部分成员带着自己的家庭移居希腊岛屿,在所领有的岛上开展经营活动。这些岛屿上居住着的主要是信仰东正教的希腊人,因此他们很难接受身为天主教徒的威尼斯人的统治。作为变通,威尼斯的移居者并非以封建领主的形式控制这些岛屿,而是以类似公司领导和职员的方式,在岛上从事经营活动。这正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经济动物——威尼斯人所向往的。
而对于控制爱琴海不可或缺的内格罗蓬特岛(希腊语称优卑亚岛)来说,威尼斯共和国就必须将整个岛屿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将这里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等于掌握了通往君士坦丁堡的海上路线。
最后就是克里特岛了。这座地中海东部最大的岛屿,可称是地中海东部的航空母舰,其作为战略基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于威尼斯来说,克里特岛不仅是战略要地,还是与包括埃及在内的北非和中近东城市进行贸易的中继站,因此威尼斯人要保证对此处的控制。
然而,在分割拜占庭帝国领土期间,克里特岛被划为蒙费拉特侯爵的领地。最终,威尼斯向侯爵缴纳了一万马克,连同希腊半岛上帖撒利亚领地作为交换,使克里特变成了共和国的直辖领地。
从此以后的400年间,不管是付出多大的牺牲,威尼斯都要竭尽全力守住这座克里特岛。
威尼斯在地中海东部的网络
就这样,威尼斯的海上航线网络,从亚得里亚海一直延伸到地中海。这个人口不到10万的国家,通过合理而现实的基础设施建设,成为控制整个地中海东部的贸易帝国。正是对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十二分巧妙的利用,使得威尼斯完成了海上霸业,加冕为“地中海的女王”。
然而,史学界对第四次十字军的评价极低。例如朗西曼就认为,此次十字军毫无可取之处。恶评如潮的原因,首当其冲的是此次十字军是基督徒攻击基督徒的运动。
这类恶评虽然是20世纪以来出现的。在此之前的700年间关于十字军的叙述当中,对第四次十字军的评价也不高。其证据是,在19世纪米绍的《十字军史》中,有古斯塔夫·多雷为他提供插图。在多雷的100张插图中,只有5张是描绘第四次十字军的。
但是,在此次十字军东征之后的编年史记载中,并没有出现多少负面评价。罗马教皇英诺森三世也并没有对任何人处以绝罚。尽管如此,当时的世界还是都知道了这件基督徒进攻其他基督徒的大事。
那么,在当时的西欧基督徒那里,此事到底是怎样评价的呢?
生活在耶稣基督话语中的中世纪西欧人的理想,是到耶稣出生和死难的圣城耶路撒冷去朝圣。
由于理查和萨拉丁之间的和平协议,西欧基督徒前往圣城巡礼已经是自由而安全的了。虽然耶路撒冷还处于穆斯林的控制之下,基督徒的朝圣往来却是十分活跃的。朝圣者登陆的港口阿克和海法,也在和议条件下归基督徒所有。
在这一状况之下,前往巴勒斯坦朝圣的船只,可以在沿途威尼斯控制的岛屿靠岸补给,大大增加了旅行的安全性。此外,理查所征服的塞浦路斯岛,此时也成为西欧天主教徒控制的岛屿。朝圣者们以这些岛屿为跳板,安全地前往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威尼斯人也把朝圣当作商业来经营,从而使第四次十字军以后的基督徒朝圣旅行变得日益安全、便利起来。
以上的事实,是跟后世原教旨主义者的想法并不相同的。而原教旨主义在19世纪下半叶杜雷生活的时代是否已经存在,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此外,在800年过后的21世纪中,人们还将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之后4年发起的针对法国南部阿尔比派基督教异端的十字军,称为“阿尔比十字军”。
最后,我想以法国南部香槟地方的维拉哈都因笔下对威尼斯元首丹多洛的描写,来结束对第四次十字军的介绍。
在战斗中,元首时常全身披挂,英姿飒爽地伫立在旗舰船头的大圣马可国旗下。
当舰队抵达城下时,元首向水手们大声命令,立即下船上岸。此时,威尼斯人看着年事已高的元首,多少表现出对执行命令的踌躇。元首见状,当即大声喊道,凡不遵命者,必受重罚。
在城墙上如雨点般落下的敌军箭矢中傲然挺立的元首丹多洛,以及他身边的大圣马可国旗,成为全体威尼斯将士遵从的号令。平底船中的马夫牵着马一起上岸,大型帆船上的船员们也乘着小舟赶来,加入了陆地上的战斗。
维拉哈都因接下来写道:
高大的老元首立刻纵马疾驱,以一贯所示的毅然之姿,克服进军中的一切困难,以必死的决心,迎战最后的敌人。
在第四次十字军攻陷拜占庭帝国之后一年零两个月,1205年6月,恩里科·丹多洛未及回国,就病死在君士坦丁堡。他被葬于圣索菲亚大教堂之内。盛放遗体的石棺十分简朴,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是在一侧雕刻着逝者的意大利语名字(Enrico Dandolo)的拉丁语形式:Henricus Dandolo。这座石棺今天仍然保存在原处。
在丹多洛的母国威尼斯,并没有任何的勋章或铜像来纪念他。在威尼斯人的观念当中,他只不过是为共和国做出贡献的一个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