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丹克雷迪染病的时候,他自己完全没有觉察,但他所染的疫病一开始就非常严重。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丹克雷迪,从以前脱缰野马般的性格摇身一变,让臣下准确而详细地记录了自己对嗣后事项的安排,并命令有关人士发誓严格遵从自己的要求。
他首先叫来了骑士鲁杰罗。原籍萨勒诺的鲁杰罗,是随波埃蒙多一起囚禁在达尼斯蒙德苏丹腹地的骑士里卡多的儿子。正如其已故的父亲是波埃蒙多的忠实助手一样,鲁杰罗也是丹克雷迪最信任的心腹。
丹克雷迪委任鲁杰罗为安条克公国的摄政,其职务应一直担任到波埃蒙多之子来到安条克继承领地时。
最终,丹克雷迪没有将自己一直统治的安条克公国遗赠于自己的血脉,而是将其继承权交付了一年前去世的舅父波埃蒙多之子。
与此同时,丹克雷迪命令鲁杰罗与埃德萨伯爵领地的统治者鲍德温的女儿结婚。这是为了使鲁杰罗能够得到强有力的支持,以为将来波埃蒙多之子的继承打下坚实的基础。
此外,他还命令,妻子塞西莉亚在自己过世之后,与新任特里波利伯爵贝尔特兰的儿子庞斯再婚。
丹克雷迪到死都没有得到自己的封国,而塞西莉亚则是法国国王庶出的女儿。自己死后,如何给妻子安排生计,自然是他要考虑周全的。他希望塞西莉亚未来能成为特里波利伯爵夫人。毕竟,在中世纪欧洲,如果一位贵族女子在没有足够遗产的情况下守寡,就只能进入修道院度过余生了。
最后,丹克雷迪还要求成为摄政的鲁杰罗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在他的促成下,鲁杰罗的妹妹玛丽亚与即将赴任加利利总督的若瑟兰·德·库尔特尼结为夫妻。
在丹克雷迪全面细致的善后安排之后,以上各位都在他的病榻前发誓,未来团结一致,建立绝对紧密的关系。
完成以上安排之后,丹克雷迪在安条克公国、埃德萨伯爵领地、特里波利伯爵领地和加利利地区未来的统治者之间结成了一张亲缘关系网,使十字军领地的北半部分在自己去世以后全面安定下来。
一直积极进取、脾气暴躁的丹克雷迪,在临死之时却能够拥有罕见的深谋远虑,可以说他最终是成熟了。
可以说,这些安排是丹克雷迪遗赠给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最珍贵的遗产。在以后的6年间,鲍德温可以不必考虑北部的敌情,集中精力于与埃及的战事。
丹克雷迪死时,年仅36岁。在那个时代,这并不算早死。然而在史书中记载的丹克雷迪,则以青年的面貌著称。
在16世纪意大利人文主义诗人塔索的长诗《解放的耶路撒冷》中,丹克雷迪的青春形象跃然纸上。而19世纪罗西尼作曲的歌剧《丹克雷迪》,则刻画了这位青年的悲剧人生。
在20世纪维斯孔蒂导演的电影《山猫》里,阿兰·德隆扮演的老公爵的外甥,就以丹克雷迪之名而广为传颂。这部电影的原著作者是西西里作家兰佩杜扎。
直到今天,只要南欧人听到丹克雷迪这个名字,脑海中就会自发地浮现一个充满信义、永远年轻的形象。
如果说丹克雷迪的改变发生在他临终的病榻上,曾经与丹克雷迪并肩作战的鲍德温,则是在成为耶路撒冷国王的宝座上完成转变的。兄长戈德弗鲁瓦死后,从埃德萨前往耶路撒冷的鲍德温,就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就任耶路撒冷国王的18年间,鲍德温专心于其兄在一年时间内无法完成的事业,加强耶路撒冷王国的统治。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附近的海港城市最终为十字军所控制,而埃及法蒂玛王朝在巴勒斯坦的统治则完全瓦解。
鲍德温是一位不会抱怨他人的领袖,因此也常能化解他人之间的仇恨。
在1110年,鲍德温决定全面进攻埃及控制下的亚实基伦。由于自身军队的数量有限,他要求安条克和埃德萨出兵支援。丹克雷迪和埃德萨的鲍德温都响应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呼吁。
但实际上,两位前来的诸侯都只想固守在自己的领地。他们在亚实基伦城外视察之后,一致劝说耶路撒冷国王退兵。
两人的理由是,亚实基伦的城堡是行之有效的防御设施,因此陆路进攻非常吃力,而且,十字军缺乏海上力量。比萨和热那亚的船只仅仅能提供零星的火力支援,并不足以依赖。
鲍德温只得同意退兵。相比此前对双方内讧的呵斥,鲍德温此次的决定可谓富有政策弹性。
由此可见,在统治耶路撒冷王国的18年间,鲍德温不仅善用军事力量,也颇具政治手腕。
值得一提的是,鲍德温不顾教皇代表戴姆伯特的强烈反对,改变了耶路撒冷王国内以天主教为尊的局面,开始接纳正教和亚美尼亚教派的基督徒在耶路撒冷定居。
而在其以武力取得的其他城市,鲍德温没有赶走城内的穆斯林和希腊正教徒。在希腊正教徒之外,他也允许穆斯林居住在城内,并在清真寺内做礼拜。清真寺的设施也并未受到破坏。
鲍德温甚至承认了西欧人和当地穆斯林之间的通婚。这一策略是以与异教徒共存的方式,增强了属下兵士的实力。毕竟,纷纷来到耶路撒冷的朝圣者并无法提供多少兵力。
同时,为了增强国力,鲍德温也实施了必要的经济政策。这些政策不仅受到自己属地内穆斯林的欢迎,也吸引了境外的穆斯林。
由于意大利商人在十字军征服的海港城市内建立了居留区,这里成为了他们在近东的贸易基地。他们不仅经营着中近东地区的物产,还从事对来自印度、中国等地货物的贸易。逐渐屈服于十字军宗主权的沙伊扎尔、哈马、霍姆斯等地的穆斯林首领,最终也到十字军控制下的海港城市开展贸易活动。
阿勒颇和大马士革的商人,渐渐成为了法兰克人的贸易伙伴。在基督徒居住的城市里,徜徉着戴着头巾的各民族穆斯林。这一场景,令从西欧前来的虔诚朝圣者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