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他骑士团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执拗地坚持抗击“storm”。
这个骑士团在以罗得岛为根据地的时代被叫作“罗得岛骑士团”,根据地迁到马耳他岛后又被称为“马耳他骑士团”,而它的正式名称是“圣约翰骑士团”。骑士团的创建可以追溯到公元1113年,创建的目的是向前往圣地巴勒斯坦朝圣的基督徒提供医疗服务。与十字军时代的其他宗教骑士团体一样,十字军东征后,保卫十字军国家越发重要。保卫基督徒不受伊斯兰教徒之害的目的,让这些人成为站在抗击伊斯兰最前线的战士。
成为骑士团团员有着严苛的条件,团员只限于贵族,或堪与贵族比肩的实力家族出身者。但从创建的理由看,这个组织可以说超越国界,是一个国际性组织,并一直保持了这种形式。顺便说一下,这个时期的骑士团团长是英格兰人谢林。
1197年生于普罗旺斯的法兰西人玛塔修士创建的“拯救修会”、1218年西班牙人诺拉斯科创设的“拯救骑士团”也都是国际性组织。这些团体的成员是来自欧洲全境的志愿者,与创建者的出生地无关。
到了这个时代仍在坚持活动,说明需求仍然存在。这两个团体的目的都是拯救支付不起赎金的人们。但“拯救修会”与“拯救骑士团”两者之间活动色彩略有不同。
“拯救修会”不仅支付赎金,把人带回祖国,还在收容这些人的“浴场”里建立小型教堂,重视精神方面的救助。此外,还设立了医院,治疗疾病和伤痛。因而一时间在异教之地北非逗留的修士不在少数。
“拯救骑士团”是骑士组织,他们是基督教徒,但不是修士。他们的活动只集中于支付赎金,带回被绑架者这件事上。也因为如此,“拯救骑士团”的活动不只局限于临海港口城市的“浴场”。他们甚至涉足突尼斯、阿尔及尔和摩洛哥的内地,寻找已经失去返回故乡希望、被迫从事劳动的基督徒奴隶。这是他们所起到的作用。与沿海地方不同,北非内陆地区对基督徒而言危险多多。但既是骑士,就要甘冒风险。有去无回的骑士数量众多。他们通常是两人同行,但不能完全避免事故。
我认为,这两个组织就是今天的无国界医生组织或红十字会。马耳他骑士团同样是国际性组织,但我却不认为它也是这样的组织。
北非与马耳他岛
马耳他骑士团遵守了创建以来的传统,把医疗作为骑士团的重要任务之一。建在马耳他岛上的骑士团医院医疗水平之高,据说可与当时欧洲最高水平的威尼斯共和国的医院相媲美。
不过,骑士团的主要任务终究在于与伊斯兰战斗。从基督教各国汇集而来的骑士是抗击伊斯兰的战士。这体现在要成为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贵族出身是必须条件,而同属于马耳他骑士团的医师却不要求有贵族血统。骑士团遭到奥斯曼军队进攻不得不离开罗得岛,找不到安身之地。卡洛斯把马耳他岛赐给他们。人们一看地图就会立刻明白,马耳他岛位于抗击伊斯兰的最前线。
但是,马耳他骑士团也有软肋。由于骑士仅限于贵族,故数量很少。宗教骑士团的骑士是被当作修士一样对待的,不准结婚,人数只能靠外部补充。这是骑士数量在低水平徘徊的主要原因。在组建基督教联军时,马耳他骑士团通常只能有三四艘船参加,没有那么多士兵需要更多的加莱船运送。
尽管如此,马耳他骑士团却能一直挺立在抗击伊斯兰的最前线,原因是他们自己的做法与伊斯兰海盗如出一辙。
基督教国家的加莱船中,只有马耳他骑士团的船把伊斯兰教徒绑在划桨台上充当划桨手。原因是马耳他岛全岛一片荒凉,原本居民就少。马耳他骑士团不仅用抓来的伊斯兰教徒做划桨手,在其他方面的做法也与海盗一样。他们袭击伊斯兰船只,抢人劫财。只要船还能用,他们就会牵引到马耳他,改建成自己的船。不能用的船,便当场烧毁或凿沉。也许是因为他们站在最前线,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战胜敌人的最有效办法。
不过,即使这样,马耳他岛上也没有“浴场”。骑士团也没有把只要支付赎金就释放抓来的伊斯兰教徒的办法当作自己的财源。
他们似乎暗地里进行着俘虏交换。有不少确实被海盗抓走的骑士后来又积极活动的事例。为什么这些骑士能够回到马耳他呢?骑士团的记载始终不着一言。
不过,海盗也好骑士也罢,失去有能力的人才对谁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海盗抓住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会将他们投入监狱,储存起来,作为海盗被抓时的交换对象。
图尔古特被抓住时,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拉·瓦莱塔对这个被五花大绑仍大骂不止的海盗说道:“图尔古特船长,这也是打仗的惯例啊。”
可两年不到拉·瓦莱塔竟被图尔古特手下的“坎迪亚的瘸子”抓住。这个“瘸子”当然把这件事报告了已恢复了自由的图尔古特。图尔古特命令将他投进“浴场”。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只要不是自己要求,一般不会被投进“浴场”,只有拉·瓦莱塔进去积累了一段时间的“浴场”经验。但不知何时他又回到了马耳他,比之前更加活跃地奋战。
如果说多里亚的宿敌是红胡子,那么图尔古特的宿敌就是就是出生于奥弗涅的法兰西人骑士约翰·杜·拉·瓦莱塔·帕里森。他们俩一个在马耳他,一个在突尼斯东岸,近在咫尺。长达20年之久的对峙终于在1565年马耳他岛攻防战而达到顶点。
马耳他骑士团站在抗击伊斯兰的最前线,马耳他的港口就成了各地舰队的集结地。当时欧洲对抗击海盗的消极态度也表现在了集结到马耳他的舰队上。
马耳他骑士团:4艘加莱船
教廷海军:3艘加莱船
西西里:4艘加莱船
齐卡拉子爵:3艘加莱船
摩纳哥公国:2艘加莱船
其他:2艘加莱船
共计:18艘加莱船
西西里的4艘船是奉西班牙国王之命而来,尽管马耳他骑士团被卡洛斯放在了前线,但卡洛斯也参与抗击伊斯兰的战争。齐卡拉子爵原本是热那亚人,因热那亚内讧而移居西西里。为了保卫自己在西西里的领地,他从这个时期开始率领自己的加莱船参加了抗击海盗的战斗。
摩纳哥公国存在至今,也起源于内讧中败北而移居摩纳哥的热那亚市民。摩纳哥地处沿海,遭到海盗袭击无山地可逃,为了自卫必须奋起反抗。其他的两艘船来源于意大利各地的志愿者,是在沿海地区拥有土地的人们出资组建的加莱船。既然大国不能保卫自己,就只有靠自卫。
这支舰队一看便知是拼凑而成,图尔古特自然认为只要有40艘“福斯塔”便可对付。
然而,如此规模的舰队见到海盗船也会勇敢挑战。我们反复讲过,海盗不喜海战。加莱船是用于打仗的,海盗发现加莱船队便立即逃窜。马耳他骑士团主导的基督教舰队所能做的也只是驱散敌人而已。
海盗分散行动。你能赶走一个海盗,却无法驱赶其他海盗。追击一个海盗,却让图尔古特乘机北上。
一次,骑士团的船只载着从欧洲各地募集来的7万达卡特的巨额资金,在去马耳他途中停靠拿波里附近的波佐利港,遭到图尔古特及其手下的袭击,船只悉数被夺。这是用于建设利比亚的黎波里防御设施的资金,卡洛斯将的黎波里与马耳他一道转让给了骑士团。骑士团当即策划夺回资金,但直到两年之后才将船只夺回。
就这样的状态下,1550年临近了。对基督徒来说,这一年是25年一遇的“圣年”。即使在21世纪的今天,每到“圣年”也会有大批信徒来到罗马。对生活在16世纪的人们来说,除了军事和商务,旅行就只有朝圣。不论老少贫富,一到“圣年”大伙都会一齐奔向罗马。在这一年朝圣罗马,会比其他年份获得更多的罪过赦免。对善男信女来说,免罪的好处更胜于途中的危险。生前积下罪孽的多少对死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有极大的影响。
朝圣者汇聚到罗马来迎接“圣年”,保障他们的安全本来是主办者教廷的义务。但罗马教皇没有军队,于是以保护基督徒为职责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便应担任保护者的角色。这是基督教会的规矩。
但卡洛斯年近半百,并不积极。他命令多里亚想办法。走陆路来的朝圣者多于走海路的人,但陆路也是越接近罗马越靠近海边。去罗马要经过古代的罗马大道。大道靠近海边,虽然平坦,但遭海盗袭击的危险也大。
多里亚接到卡洛斯设法保护朝圣者的命令,不顾84岁高龄,决定亲自指挥。他所考虑的战略,虽具多里亚式的大胆无畏,却只有暂时效果。
多里亚是西班牙海军总司令,如果他亲自出马,包括马耳他骑士团在内,各加盟国的所有舰队都会归入他的指挥。当时的总体战斗力情况不详,多里亚自己的20艘,加上西班牙及教廷海军的3艘、马耳他的4艘,和镇压了费耶斯基之乱的热那亚,还有来自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的船只,光是加莱船就有50艘之多。多里亚重视后勤,没有运输船便不考虑远征。加莱船加上帆船,总数当有百艘。
多里亚不会坐等图尔古特北上再予以迎击,而是考虑进攻图尔古特的基地马赫迪耶。
多里亚虽然年迈,但依旧雷厉风行。他没有把集结地定在一个地方,等待全军集结。他的办法是一边在热那亚、奇维塔韦基亚、拿波里和墨西拿召集船只,一边南下,在西西里海域与马耳他的4艘船会合后,所有船只才到齐。然后全军直取位于突尼斯东部的马赫迪耶。多里亚一开始就放弃了从陆上进攻的战术。他的陆上战斗力不够。
7月11日开始了对图尔古特基地马赫迪耶的攻击。士兵们从海上炮轰之后登陆作战,与前来迎战的海盗展开持久的白刃战。
登陆后的战斗十分惨烈,一开始就死伤不断。能够收容的遗体和救出的伤员被装船运到马耳他。这样的运输船来回穿梭。7月过去了,8月也结束了。
9月,马赫迪耶终于陷落。敌人大多被杀或被俘。从马赫迪耶的“浴场”里解放了700多名基督徒。
基督教方面在战斗最为激烈的7月就战死80人,受伤200人。牺牲最多的是马耳他骑士团,战死者达到30人。连续两个多月,他们一直冲锋在前,英勇作战。
战死的骑士们被葬在西西里最美的蒙雷阿莱大教堂。教堂里刻着卡洛斯亲笔写的一段文字:
这片大理石地面下长眠着因义而献身的战士们。他们拼死留下的业绩永恒!在引领英雄的坚强信仰面前,上帝将把天国里最好的席位赐予他们。他们的勇气带给我们荣光。这些战士们肉体里流淌出的鲜血,将变成他们由匆匆过往的现世去往永恒来世时的辉煌。
作为基督教世界的俗界最高领袖,这是理所应当的悼词。但麻烦的是,伊斯兰方面也有人怀着同样的想法。
马赫迪耶被攻占后,1 000名西班牙士兵驻扎于此,并像在突尼斯一样扶植了一个当地人“酋长”,替代海盗进行统治。条件也和攻占突尼斯时一样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给海盗作基地。不能想象多里亚会相信这样的战后处理,但在多里亚看来,这样即可完成卡洛斯让他想办法去完成的任务。1550年一年中,没有发生朝圣者的船遭到海盗袭击,也没有发生朝圣者充斥北非“浴场”的情况。
10月中旬,基督教方面的船只全部离开马赫迪耶,返回各自的港口。多里亚也回到热那亚。他对这一年的战果并不满意,图尔古特逃脱了。图尔古特老早就逃回了他的老窝杰尔巴岛。
进入第二年(1551年)后,多里亚很早就收到了情报,图尔古特在杰尔巴岛开始备战,准备雪耻。多里亚不顾适航的春天尚未来到,着手组建攻岛舰队。虽然只征集到28艘加莱船,84岁的海军将领只带着这些船就从热那亚出发,南下抵达北非,旋即开始进攻杰尔巴岛。
老年安德烈亚·多里亚
然而,28艘船数量太少,陆上战力也太弱。多里亚一边炮击杰尔巴港,一边向西西里和拿波里派去快船,请他们派来援兵,但多里亚无功而返。与其说是志愿者数量减少,不如说招募志愿者的一方毫无热情。对“圣年”的热度高涨,对伊斯兰海盗的战斗意识反而下降了。
当多里亚得知图尔古特再次逃掉的时候,发出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并命令自己指挥下的所有船只各自国。这一年多里亚打了最后一次多里亚式的仗。85岁的高龄对他已是重压。
下定决心撤退,还要尽可能减少损失,对领袖来说也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战斗打响后不战而退,会增长敌人的勇气。前一年刚占领的马赫迪耶自不必说,连好不容易赶走了海盗的突尼斯,海盗势力也开始卷土重来。
卡洛斯理当奋力挽回局面。然而他却失去了对权力的留恋。他先把对荷兰和勃艮第的统治权让给了儿子腓力,后来又把自己统治下的美洲新世界、意大利南部和西西里的统治权交出。他在56岁进修道院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帝位让给了他的弟弟、匈牙利王费尔南德。卡洛斯作为一个修士度过了最后的晚年,他于1558年去世。
多里亚也老了。奥斯曼海军策划占领科西嘉时,他曾不顾年老体衰率领40艘船上阵。如果科西嘉也被伊斯兰化,它对岸的热那亚便国门洞开。这次战斗也只取得了暂时的成果。奥斯曼海军撤退,没有酿成大祸。
多里亚于1560年去世,晚卡洛斯两年。他活了94岁,是罕见的长寿者。
继承弗朗索瓦一世登上法兰西王位的亨利二世,利用老卡洛斯消沉的机会,拿出了颠覆西班牙优势地位的计策,但他的做法只是模仿先王弗朗索瓦而已。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种想法没错。但实际这样去做,便是缺少政治感觉。
他要与奥斯曼共同作战,组建舰队,扫荡西班牙统治下的各国。但奥斯曼派来了120艘加莱船,而法兰西只有20艘参战。决定进攻地点和进攻方法,以及如何分配掠夺来的人与财物,当然是承担风险多的一方有决定权。法兰西与奥斯曼共同作战所得到的只是基督教世界的谴责和轻蔑而已。
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因为前一年作战又输给了西班牙军队而死心,1559年4月,亨利二世与西班牙王腓力二世缔结了媾和条约。谁都欢迎基督教世界两大国之间的和平,法兰西举行了种种庆祝活动,热烈豪华的场面吸引了欧洲人的眼球。
然而,亨利二世作为国王,政治上浅薄,在个人性格方面也很浅薄,他竟亲自上场参加庆祝活动中的一项马上长矛比赛。
他似乎还对比赛中作为自己对手的骑士说不要手下留情。这样做很公平,但对手当真按他所说,一矛刺来,刺穿了国王的右眼。国王从马上摔下,不久断气。这起事故就发生在王妃卡特琳娜·德·美第西斯(美第奇家族的卡特琳娜)的眼前。亨利二世留下了一个打着不同宗教旗号,处在血腥内战中的法兰西。法兰西的统治者根本无暇顾及地中海,即抗击伊斯兰的问题。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成为了欧洲第一实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