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起义中期的千里转战 第四节 起义军攻克凤阳

起义军在崇祯七年底大批进入河南以后,主力向豫东南和皖北方面发展。崇祯八年正月上旬,起义军经河南汝宁府东入安徽,十一日攻克颍州,原任兵部尚书张鹤鸣被处死。这时凤阳的贫苦群众听说义军到了安徽,为了摆脱明政府敲骨吸髓的压榨,主动派人来邀请起义军进兵凤阳。

凤阳在明代是“龙兴”之地,朱元璋的父母埋葬在这儿,称为皇陵;他自己少年时代当过和尚的龙兴寺也在这里。因此,凤阳被定为中都,在政治上享有特殊地位。尽管这里有金碧辉煌的宫殿,葱翠雄伟的山陵,养尊处优的守陵太监和地方官员,但对于当地人民来说,却是地地道道的人间地狱。明朝初年,朱元璋曾下令“复凤阳、临淮二县民徭、赋,世世无所与。”事实上正是因为这里出了朱皇帝,各种造作、差役多如牛毛,把老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以一日一家而当七役,仍且不免于鞭朴。”农民们“竭力一年之耕”,好不容易打下一点粮食,里役就随踵而来,“一不与则系累其颈,再不与则倒悬其躯,三不与而妻子者移易于他室。民即呼九天,而堂上万里,岂能闻此莫愬之小东乎?”就即便上达天聪,也不会得到皇帝的同情。崇祯四年十一月,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奉命祭告凤阳皇陵之后写的奏疏里,就报告了凤阳地区衰败的景象:

“凤阳号称帝乡,……臣入其境,见土地多荒,庐舍寥落,罔陵灌莽,一望萧然。尝咨其故,皆言凤土确瘠,在江北诸郡为下下,民居皆涂茨。一遇水旱,弃如敝屣,挈妻担子,乞活四方。而户口既以流亡,逋赋因之岁积。催征则绝其反顾,招集又疑为空言。有司束于正额,不得不以逋户之丁粮派征于见在之赋长。于是赔累愈多,而见在者又转而之他矣。此田土所以日荒,户口所以日耗,正额所以日亏,宿逋所以日积也。……不意祖宗汤沐之乡,乃有竭泽露根之象,心窃伤之。……今天下赋重政苛,民穷财殚,……而臣谓发政施仁,宜先帝乡。即特为蠲减,不过太仓之稊米耳。”

钱士升的请求并不高,蠲减凤阳的赋税不过是太仓一粟。可是,朱由检唯恐凤阳开了先例,各地起而效尤,因此他不作正面答复,只批上一句“其周恤民瘼事情已有屡旨”,用空话搪塞了过去。

朝廷既然不肯开恩,贫苦人民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起义军身上。就在起义军围攻颍州的时候,“凤之穷民,远几百里相邀,具以册授贼:某家富厚,某处无兵。于是,贼遂拥众焚劫,震动祖陵。”

崇祯八年正月十五日清晨,大雾弥漫,扫地王、太平王等部义军突然进抵凤阳。由于明统治者迷信风水,凤阳没有建造城郭。义军战士到了鼓楼,明官僚还蒙在鼓里,把报信的人重加责治。直到义军出现在面前,才吓得鸡飞狗跳。凤阳留守朱国相仓皇领兵迎战,被义军击杀,官军被歼四千多名,剩下一千五百名跪在地上“口呼千岁”,乞求饶命。凤阳知府颜容暄见头势不好,换上囚服躲进监狱,义军释放犯人时被查出。义军首领“黄盖鼓吹坐堂上,杖杀容暄”。革命是人民群众的盛大节日,起义农民在自己的旗帜上大书“古元真龙皇帝”,欢庆胜利。他们以大无畏的气概,放火烧毁了皇陵享殿和龙兴寺,连皇帝的祖坟也敢于动手挖掘。关押在高墙里面的“罪宗”(宗室囚犯)也被释放。三天以后,听说南京等方面的官军快要到了,起义军才从容离去。

起义军的攻克凤阳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对于朱明王朝来说,中都告陷,祖坟被挖,在精神上是个极大的打击。当时一个地方官僚就哀叹道,“万世根本之地,一旦竟为骷髅之场,良可痛也,良可恨也。”消息传到北京,兵部尚书张凤翼“惊怖欲仆”,崇祯皇帝更是垂头丧气,为之素服避殿,哭告太庙,下诏罪己,足见震动之大。另一方面,它表明起义农民在政治上逐渐成熟,他们焚毁皇陵,打出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帜,意味着公开宣布同朱明王朝彻底决裂,斗争矛头直接指向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