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玉在原著中的人设就是谦谦守礼的温吞少年,往不好了说就是过于性子柔软。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国子监出了什么事,也未强硬地拦下顾嫣复学的打算,只道若是国子监中有人欺负她了,便一定要告诉他,他会护着顾嫣。
顾嫣又是个性子淡然的人,泽玉不愿说,她也未多作好奇。只觉得入宫本就是为了读书,就算国子监就算有何风波,也碍不着她的事,扰不了她的心。
复课这日,顾嫣心情看起来不错,难得地穿了一件不那么素的织花红白袄衣,顾乔又给她挑了支镶珠细银钗,一番打扮下来清冷又不失贵气。
到晓喻馆时稍迟了点,监生们大多都已落座,见着是多日不见的顾嫣,都齐刷刷投来了目光。平日顾嫣进了学堂,这些监生都会热络问好,今日不知怎的感觉都生疏了些。唯有薛慎趴在桌子上迷糊打着瞌睡,听见前方有动静,抬眼瞧见是顾嫣,便立刻鲤鱼打挺似地撑着桌子直了身。
“顾小姐!你回来啦!”薛慎露了几颗白牙傻笑着,眼神落在顾嫣身上根本移不开,“你身体可大好了!”
“现下已好多了。”
薛慎像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一句接着一句寒暄,一旁的顾乔听得烦躁,她无聊趴在桌上拨着书页边角,恍惚间又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顾嫣的座位是右侧偏后的地方,而从落座到此时不过一刻钟,已经有好几个监生都在有意无意地回头看向这边。有时两个监生同时看过来,目光相接对视后,又互相默契一笑,带着一丝难以捉摸表情回过头去。
难道是因为今天顾嫣太好看了?
到后来,顾嫣也觉察了这一丝异样,还忙让顾乔帮她看看是不是哪里仪容有失。
显然不是这个原因。
不止顾嫣,顾乔发现自己也有了这个待遇。晓喻馆开课后,顾乔退至了偏舍,除了薛慎家的影帝萧衡,屋子里其他都是些只打过照面,却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的其他家书童。没有主子的地方,他们更散漫大胆了些,聚在一处偷偷聊着笑着,也更肆无忌惮地时不时观察着顾乔。
“啪!”一声闷响在偏舍中炸开,顾乔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吗!”
众人先是在震惊中沉默了片刻,随后又有人开始说话。
“哟,个头不大,脾气到不小。”人群中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欸?小丫头你别上火。你偷偷告诉我,你家小姐平时会带你一起玩吗?”一个皮肤黝黑的书童带着诡异的笑意,凑过来问她。
顾乔被问得满脸疑惑,还没来得及反问,又一男声传来:“那可不是,他们主仆关系那么好,有福同享,说不定干啥都是一起的嘞!”
随后又是一阵窸窣的哄笑。
顾嫣那边更不好受,下课时本想与多日未见的同学交好问候,未料女监生们都对她避而远之,男监生或是面带邪笑,或是冷目相对。顾嫣懒得再去想,只安静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今日所学诗文。
没一会,一个叫张子文的监生凑了过来。
“顾小姐,你这簪花小楷可真是好看,顾小姐能让我瞧瞧吗?我这字实在是太丑了,总被老师说。”张子文拱手作礼,语气虚心诚恳问道。
见他不似旁人一样对自己冷淡怪异,顾嫣毫无戒备地移开了笔,将纸册向他移了几分。
张子文弯腰低头观察着纸面,忽然双眼放光地大叫了一声,随后一把抓起了纸册,欢呼着跑出了学堂。
“是真的!是真的!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快看快看!”
顾嫣愣在了原地,回过神后边提着裙子起身追了出去,只见张子文举着她的纸册,又在众人中传阅,没一会几乎所有人都带着一股意味难明的笑看着站在门口的顾嫣。
“看!看你姥姥看!”突然的一脚飞来,正举着纸册的张子文被踹到在地。
顾乔抢过他手里的纸册,走到顾嫣身边还给了她。
“哪里来的奴才,竟敢对小爷动手!”
“我就敢了怎么着,有种就在皇宫禁地打死我。再去告诉司业最好告诉太子呗,也让他们看看你们这群男人不好好学习,却是怎么欺负一个女孩!”顾乔指着那些人骂道。
张子文瞬间怒从心头起,指着身边的书童便要上来捉拿顾乔,顾乔此刻也是满头怒火,对着那上前的书童就是迎膛一掌。
只见那书童方还差半步便上了台阶,却突然向离弦之箭般,向后方直直地飞了出去。
空气就那么凝固了几秒,直到那地上的书童疼得哎吆叫了几声,众人才缓过神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为什么突然飞了回来?”
“是他自己飞回来的吧,总不可能……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打的吧……”
那张子文也是个不过十四岁的男孩,见了自家书童这般惨状,气得原地打了个转,连跺几脚,大喊了一声便冲上来要和顾乔拼命。
“住手!”一声呵斥止住了他的动作。
这声音让他冷静了几分,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弘文馆的顾泽玉。
知道这群监生定会在顾嫣面前不安分,一下了课顾泽玉便紧忙赶了过来,没想到这处竟就快打了起来。
“哎哟……”顾乔突然娇喊了一声,抓着张子文的手便弱弱倒了下来,随后捂着肚子便哭了起来,“四公子救我,奴婢的肚子怕是被踢坏了,好疼好疼?”
“你……我……我何时碰你了!我……”张子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气得几乎要神智不清,举着双手转头四下示意,“你……我何时碰到她了!”
“乔儿,哪里疼?”顾泽玉连忙上前扶了顾乔,满眼心疼地询问着。又转头对众人喝道: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平日跋扈乖张也就算了,怎还敢欺到吾家里人的身上!张子文,你已入国子监多年,书上所教的礼义廉耻都学去了何处,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下此狠手!”
国子监内不分君臣尊卑,却好按资历论辈。顾泽玉属弘文馆,算起来是他们的师兄,而泽玉本身才学就在国子监内久负盛名,甚至与太子也有一二交情。故而此刻园中众人都自认理亏,未再有声,那张子文被如此点名道姓地骂了一顿,也只能咬着牙憋红了脸。
这场闹剧比较对谁来说都不好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顾乔是在想不通,这顾嫣到底做啥事让这群男监生这么恨了?
接下来的每日一至下课,顾泽玉便都会来晓喻馆陪着顾嫣,有顾泽玉在,这些人稍微收敛了一些,然而顾嫣这些日子依旧是在怪异与嘲讽中的目光中度过,除了泽玉,以及不倦于说学逗唱哄顾嫣开心、与顾泽玉套近乎的薛慎,也再无人愿与她说话。
“这不纯纯校园暴力么?难道……是之前得罪了那个备胎世子?!是被他报复了?”顾乔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府中见到的沈鹰,“可这和这群监生有什么关系?”
直到这日,顾泽玉因染了风寒告了假,终于又有监生忍不住开始在顾嫣面前犯贱。
那监生举着书晃悠在顾嫣桌前,对另一人道:“子文兄,我今日学了两首诗,背于你听听?”
“明兄,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监生故意拖长尾调,读得阴阳怪气。
“《鹊桥仙》……这诗怎么了?”正在研磨的顾乔心中暗思,此时的顾嫣依旧低着头写字。
“好诗、好诗!明兄,我也背了首,读给你听听?咳咳……‘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此时的顾嫣执着毛笔的手略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好诗啊!我再来一首——‘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1]
顾乔正琢磨回忆着这两首情诗出处,转眼间,却瞅见一旁的顾嫣的脸色瞬时煞白,仿佛被人抽了魂般,手指颤抖着,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惊恐之事。
见了顾嫣的反应,那两个监生满意地跑开了。顾乔摇了她的衣角好几下,顾嫣才回过神来。她那双大眼睛一下子红透了,流出两行泪来,她握住了顾乔的手,薄唇轻颤:
“是信……”
“什么?”
“他们读的诗,是沈渊写给我信,和我写给他还未及寄出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1]引用于三首古诗,分别出自《鹊桥仙》秦观《赋得自君之出矣》张九龄《车遥遥篇》范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