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使哥特人的前进受阻,帝国的将领因为军队在不断的激战中消耗殆尽,不得不运用更合理可行的计划,采取坚壁清野的方式,让数量庞大的蛮族得不到给养,在饥饿的压力下陷于毁灭的绝境。他们准备将东哥特人局限在多瑙河、西徐亚荒原和海姆斯山地之间,如此狭小的一隅之地,必然会引起饥馑,让蛮族的战力和意志在无形中冰消瓦解。这个计划获得了相当大的成效,蛮族几乎耗尽自己的存粮和所在地区的收成。骑兵主将萨图尔尼努斯很勤奋地工作,加强罗马人的工事堡垒,缩小包围圈的防线。但告警的情报干扰到了他的任务,一群新到的蛮族越过毫无防备的多瑙河,不是支援弗里提根,就是仿效他的举动。萨图尔尼努斯对敌人的兵力多少一无所知,担心会被截断后路,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只能忍痛放弃围攻哥特人的营地,以致功败垂成。怒气填膺的东哥特人从包围圈里冲出来,为了满足饥饿难忍的胃口和深仇大恨的心理,从多瑙河河岸延伸300英里直到赫勒斯滂海峡,一再蹂躏这块富裕的国土。
行事明智的弗里提根成立蛮族联盟,以感情和利益为诉求的目标,获得很大的成功。他派出的使者用哥特人对掠夺的爱好和对罗马的仇恨,来说服他人参与,当然有时视状况对自己的困难避而不提。弗里提根把大部分的同胞团结起来,将他们纳入组织严密的同盟中,这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他们都服从阿拉瑟乌斯和萨弗拉克斯的指挥,把两人视为冲龄国王的监护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敌对部落之间的长期仇恨,都被暂时搁在一边不予理会,整个民族那些各行其是的成员,此时全都聚集在一面旗帜之下。东哥特所有的酋长,全部都为西哥特主将的才干所折服。弗里提根从实力强大的泰法勒人那里获得协助,这个部落由于很可耻的家庭习性,使得军事的名声受到玷辱。每个年轻人早在呱呱坠地之时,就与部落的武士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友谊,也可以说是淫荡下流的恋情,一直要等年轻人单独在森林里杀死一只巨熊,或者是一头野猪,证明他有男子汉的气概,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才能解除。
哥特人最强大的生力军来自原先的敌人,就是这些对手将他们驱出原来的家园。匈奴人和阿兰人之间的隶属关系原本就很松散,加上他们的收获非常丰硕,所以延后了征服行动,也使得会议受到干扰。弗里提根开出很高的价码,使好几个旗的人马受到诱惑。西徐亚人的骑兵队速度惊人,有了他们,本就屹立不倒、坚持到底的哥特步兵,就可以增强机动和打击的效果;萨尔马提亚人对瓦伦提尼安的继任者怀恨在心,利用当前混乱的局势,不仅想要趁火打劫,还要扩大自己的势力;阿勒曼尼人也来浑水摸鱼,入侵高卢的行省。这些状况引起西部皇帝的关注,也转移他用兵的方向。
军队和皇宫中的蛮族,引发了罗马帝国的危机。他们逐渐被发觉与有敌对意图的同胞相互通信,无论是出于不慎或是有意为之,罗马帝国的弱点都已被泄露出去。有个士兵是土生土长的阿勒曼尼人,担任格拉提安的贴身侍卫。他属于伦提恩西部落,居住在君士坦斯湖的对岸。为了处理家务事他请假返乡,在和家人与朋友短暂相处时,对他们好奇的询问都详细地做了回答。这个多嘴的士兵虚荣心作祟,把他所熟知的国家机密和主子的意图,尽情宣泄无遗。他提到格拉提安准备率领西部帝国以及高卢的兵力,前往协助他的叔父瓦伦斯。永不服输的阿勒曼尼人获得这个情报以后,可以预先安排正确的时间和方式,使入侵行动获得成功。他们派出轻步兵先遣部队担任危险的任务,在2月渡过冰冻的莱茵河,为这次影响深远的战争拉开序幕。
他们怀抱着极为大胆的想法,要达成掠夺或征服的目标,把深思熟虑的审慎作为置之度外,也不遵守国家之间的诚信原则。一群群强壮的亡命之徒,从一处处森林和村庄中蜂拥而出。在阿勒曼尼人大军前进的途中,畏惧的民众将他们的兵力估计为4万人。善于奉承的宫廷为了夸耀起见,把数量扩大为7万蛮族。奉令向潘诺尼亚进兵的军团,立刻被召回,或是停留不再开拔,用来防守高卢遭到入侵的行省。军事指挥权分别被授予纳尼努斯和梅洛包德斯。年轻的皇帝虽然尊重前者的经验和智慧,但是更赏识后者临阵当先的大无畏精神。对于内廷伯爵和法兰克人国王之间水火不容的个性,也只有后者能调停得相安无事。他的对手是阿勒曼尼国王普里阿尼努斯,其为人刚愎任性,行事宁折不弯,部队也受到领导者这种精神的感召。就在阿尔萨斯平原,靠近阿根塔里亚镇或称为科尔马的地方,双方的部队遭遇,引起激战。这一天的光荣战绩要归功于投射武器,以及罗马士兵准确的射击技术。阿勒曼尼人坚守阵地不退,在毫无还击余地之下惨遭屠杀,只有5000蛮族逃到山林里保住性命。国王光荣战死沙场,免于族人的责备。他们通常会将无法获胜的战争,归咎于领袖的不讲道义或政策不当的缘故。
这次重大胜利确保了高卢的和平,罗马的武备获得极高的荣誉,看来格拉提安皇帝进行东部的远征再也不会受到耽误。但等他快接近阿勒曼尼人的边界时,突然向左方转进,在料想不到的状况下渡过莱茵河,对阿勒曼尼人发起奇袭,大胆进入敌人国土的心脏地区。蛮族用天然的障碍和战斗的勇气,来阻挡敌人的前进,但在无敌的罗马军团面前只有败退。他们从一个山头撤到另一个山头,一再的战败,总算让他们认清了敌军的实力和坚毅,臣服于罗马人的鹰帜下。他们的归顺并非出于真诚的悔改,而只是因为他们陷入绝境(公元378年5月)。为惩罚这个不守信义的民族,皇帝从他们之中挑选一批勇敢强壮的青年,作为征集的兵员,用来保证双方在未来能够相安无事,这才是最实际的誓词。帝国的臣民对于阿勒曼尼人既不为武力所降服,也不受条约的拘束,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也不认为自己能获得长久的平静局面,但他们发现,在这位年轻君王统治下,倒是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居乐业的日子。当军团爬过崎岖的山岭,翻越蛮族的工事防线,英勇的格拉提安站在队伍都能看到的前列,卫士穿着镀金和颜色斑驳的甲胄,为弓箭所穿透和损毁,那是他们奋不顾身地保护着君王安全的证据。瓦伦提尼安之子以19岁的年龄,具备安邦定国的才华,对抗阿勒曼尼人获得成功,被视为赢得哥特战争胜利的先兆。
当格拉提安的作为受到臣民称誉和歌颂时,瓦伦斯皇帝终于带着宫廷和军队离开安条克,而君士坦丁堡的民众把他看成国家的罪人和公众的蟊贼。他不过停留首都休息了10天(公元378年5月30日至6月11日),椭圆形大竞技场就发出喧嚣的叫吼,催促他出兵去讨伐蛮族,因为是他引狼入室。市民在离真正的危险有一段距离时,总是显得英勇无比,甚至信心十足地表示,只要他们执有武器,就能把受到蹂躏的行省从厌恶至极的敌人手中解救出来。无知民众的交相指责,加速了罗马帝国的灭亡。瓦伦斯就民众对他的藐视之心,无论是出于自己的名声还是内心的想法,都表示不以为然,但是在受到激怒以后,他只有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不久以后,他看见部将轻易获胜,对于哥特人的实力,觉得不过尔尔,在瓦伦斯已存轻敌之念时,弗里提根克服万难,已将大军集结在哈德良堡近郊。泰法勒人的进军受到勇将弗里杰里德的拦截,这批无法无天蛮族的国王在战场阵亡,哀求饶命的俘虏被送到遥远的意大利,在空旷的摩德纳和帕尔马地区定居下来务农垦荒。塞巴斯蒂安在被纳入瓦伦斯麾下不久,凭着功勋晋升为步兵主将,声望日隆,成为国之干城。他获得批准从各军团挑选300名士兵,组成单独执行任务的特遣部队,并令他们立即加强军事训练和军纪要求,要部队熟悉各种武器的运用,这件事在瓦伦斯即位后几乎已被遗忘。这次在塞巴斯蒂安英勇过人的指挥下,罗马军队突袭哥特人大军的营地,夺回大量战利品,数量之多几乎摆满了哈德良堡市区和附近的平原。将领呈报自己的战功,表现出卓越的才华,精彩的叙述反倒使宫廷放下了本就不多的警惕心。虽然塞巴斯蒂安很小心地加以强调,说明哥特人战争的艰辛,君王只赞许他的武德,倒是听不进他的谏言。瓦伦斯听信宫中宦官奉承阿谀之词,滋长了骄纵和乐观的心理,急欲完成想象中轻易就能获胜的征战,以使自己留名千古,永垂不朽。
他派遣大量百战沙场的老兵赶往前线,以提升军队的战力。进军的路线从君士坦丁堡指向哈德良堡,充分发挥军事策略的有利条件,可以制止蛮族采取主动作为,使他们无法占领位于中间的隘道,不致阻碍部队的前进和粮草的运送。瓦伦斯把营地开设在哈德良堡城墙的外面,根据罗马人的备战要求,挖掘壕沟,构筑防壁,四周形成坚固的工事。他召开最重要的军事会议,从而决定皇帝和帝国的命运。有一派人主张缓进,先要明了当前的状况再采取行动。维克托强烈支持这个论点,他从过去累积的经验获得教训,也修正了身为萨尔马提亚人的天生鲁莽性格。塞巴斯蒂安的话像一位官僚,四平八稳而又曲意奉承,用诸般手段暗示,要是怀疑当前唾手可得的胜利,等于是怀疑皇帝的勇气和尊严。
由于弗里提根的欺敌和西部皇帝的谏言,瓦伦斯的绝灭已成定局。蛮族的主将深知谈判在战争中可获得莫大的利益,就派遣一位基督教的神职人员担任神圣的和平使节,直接闯入敌人的军事会议,给与会人员带来极大的困扰。使者的陈述非常有力而诚挚,一再诉说哥特民族的灾难和愤慨,以弗里提根的名义提出郑重的声明,若漂泊无依的同胞能在色雷斯的荒原获得安定的垦殖区,所需的谷物和牲口得到充分供应,蛮族就会放下武器,或用来防守帝国。但他接着又用和知心朋友说话般的语气偷偷说道,愤怒的蛮族反对这些合理的条件,要不是罗马军队这样强大,可以支持他的主张,不然就连弗里提根会不会签订条约,都让人感到可疑。正在这个时候,里绍默伯爵从西方回来,宣布阿勒曼尼人的惨败和归顺;接着知会瓦伦斯,他的侄儿率领高卢的老兵和获胜的军团,正在火速的进军之中;同时带来格拉提安的建议,暂时停止实行任何危险而关键的措施,等到两位皇帝会合后再联合出兵,以保证赢得哥特战争的胜利。但是东部的皇帝自以为是,出于傲慢和猜忌的动机,采取犯下了致命错误的行动,他藐视令人厌恶的谏言,拒绝大失颜面的援助。他的统治要是与格拉提安这位大无畏青年的名声相比,真是令人相形见绌,感到羞愧难当。因此,他要在凯旋的光荣被西罗马的皇帝分享之前,先行树起战胜的纪念碑。于是瓦伦斯怀抱这种念头,匆匆出兵赶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