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在瓦伦斯统治时期威胁着罗马帝国,更早的时期则在中华帝国所向无敌。他们古老的根据地也可以说是发源地,是一片面积广袤的区域,虽然干旱而贫瘠,却正好位于长城的北面,现在是蒙古49个旗的领地,每个旗是一个草原的部落。这个游牧民族一共有20万户人家,孔武有力的匈奴人扩张狭窄的疆域。粗野的酋长获得“单于”的称号,逐渐成为这个横扫欧亚大帝国的征服者和君主,所向无敌的军队向东的扩张只受到海洋的阻挡。那些在黑龙江和极远的朝鲜半岛之间稀疏散布的部落,被迫追随着匈奴人的旗帜。他们在西边靠近额尔齐斯河的源头以及伊穆斯山的谷地,发现了水草丰美的瀚海和为数甚众的敌人。单于有名部将在一次远征中降服了26个国家,伊果人在鞑靼族群中以使用文字而名闻遐迩,成为统治下的属国。
说来凑巧,一个流浪的部落逃离匈奴人的统治后,进入了波斯人的疆域,迫得入侵叙利亚的帕提亚人将战胜的军队撤回。在北边以大洋作为匈奴人势力范围的界线,没有敌人可以阻止他们的前进,当然也找不到证据可以用来反驳他们的夸耀之词:只有他们真正征服了西伯利亚冰天雪地的广大世界。当然其中也不乏他们的想象。北海成为帝国最遥远的边界,这个“北海”指的可能是贝加尔湖,爱国的苏武曾在湖岸边牧羊。这是个面积很大的盆地,长度超过300英里,所以才不愿使用湖来做名字。还有几条大河像安加拉河、通古斯河和叶尼塞河,从大湖流出可以直通北方的海洋。很多遥远国家的降服,使得单于的气焰高涨,但是他都不把这些小国放在眼里,匈奴人的英武作战,只为了享用南方帝国的财富和奢华。在公元前3世纪,中国终于构建起长达1500英里的长城,以防卫边疆,抵抗匈奴的入侵,但这样一个在世界地图上据有显著位置的伟大工程,却没有起到保护人民的应有功能。单于的骑兵通常有二三十万人,弓马之熟谙举世无双,历经严酷天候之考验,机动的速度极为惊人,连高山峻岭、长江大河都无法阻挡他们的大举入侵。
匈奴立即从正面发起快速的攻击,使战术精巧却行动迟缓的中国军队来不及反应,张皇失措毫无还手之力。汉高祖刘邦出身行伍,靠战功登上帝座,率领逐鹿天下所训练出的百战王师,出兵与匈奴相抗衡(200 B.C.),结果被夷狄大军围困七日,毫无突围的希望,只能依靠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才被释放归国。后续诸帝竭尽全力,善用各种笼络手段谋求和平,又大兴土木起造宫殿,以致国势凌夷而羞辱不堪。朝廷很快认识到军队和防御工事已不足恃,而且很轻易相信,当烽火在不同的地点燃起,即使军队枕戈待旦,日夜不懈,也会因疲于奔命而不堪一击。为了在局势不稳的状况下维持暂时的和平,条约规定支付定额的金钱和丝绸。就像后来的罗马人一样,中国皇帝因权宜之计而甚为苦恼,就用礼物和赏赐的名义,来掩饰让人感到羞辱的贡金。但是这里面还有比贡金更为难堪的项目,而为天理人情所不容。蛮荒之地的生活艰苦,婴儿在出生时要是体格不够强壮,在幼年时期很容易夭折,使得两性之间的数量根本不成比例。鞑靼人是面貌丑陋体态笨拙的种族,把自己的妇女看成劳动和处理家务的工具,他们贪色的欲念要享用更文雅的美人。中国每年挑选一群娇丽的少女,奉献给举止粗鲁的匈奴人,靠着皇室亲生或收养的女儿,与傲慢的单于联姻,以稳固双方的结盟关系。这样一来,皇室神圣不可侵犯的血缘,在无形中便受到污染。有位中国公主成为可怜的牺牲品,就把这种处境用长诗表达出来,为她的父母将她远适异国,嫁与夷狄为妻而长吁短叹,为饮唯酪浆、食唯腥膻、居唯庐幕而恨声不绝,希望能变成一只归雁飞回自己的故乡,充分表达出千秋万世永无止息的哀怨之情。
中国在历史上有两次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征服,匈奴人的实力并不输于蒙古人或女真人,他们抱着很大的野心,对成功充满乐观的希望,但是实力强大的汉朝,终于在第五代的汉武帝时,运用武力和政策,挫了敌人的锐气,阻止蛮族南下牧马。他在长达54年的统治期间(141 B.C.—87 B.C.),平服南方各省的苗族,让他们接受法律和文教的治理,并扩展帝国古老的边界,从南边的长江一直扩张至广东的口岸,不再将自己局限于怯懦的防卫作战。他的部将深入匈奴的国境数百英里。在杳无边际的沙漠,因为不可能构建仓库,且很难运送足够的粮食,汉武帝的大军一再陷入难以忍受的困境之中,14万士卒出征扫荡敌人,只有3万人安全归来。但巨大的损失也获得了决定性的成功和光辉的胜利,中国的将领统率部队沉着应战,运用战车克敌,加上鞑靼人辅助部队的效命,在战力上获得了很大的优势。单于的部队因睡眠和贪饮在营地被奇袭,英勇的匈奴国王突围而去,留下1.5万名臣民在战场任凭宰割。
但这场重大的胜利以及前后很多次血战,对于摧毁匈奴人势力所做的贡献,依然比不上有效的分化政策,后者使各属国不再服从匈奴的命令。汉武帝和后续各帝运用武力威胁和各种承诺的利诱,使在东方和西方的相当多的部落不再承认单于的权势。这些部落把自己看成帝国的盟邦或属国,全部成为匈奴不共戴天的仇敌(70 B.C.)。还有大量生性蛮横的人民,被安置在长城之内,成为中国一个人口众多的大都市,这也就相对削弱了匈奴原本的势力。臣民的背离和内战的困惑,最后使得单于放弃了独立君王的尊荣,不再是一个充满尚武精神的国家。他在首都长安的朝会上,当着部队和官员的面,接受皇帝赐予他的封号和各种赏赐,虽然有别于献俘的凯旋,但这依然算是中国人最为自负的胜利(51 B.C.)。有一座壮丽的宫殿作为接待之用,他的爵位在皇室所有皇子之上,夷狄之君有限的耐性全都用来应付宴会的礼仪,其中包括八道肉食和九段庄严的音乐。他为了善尽职责,跪在地上向中国皇帝表示臣服,用自己和子孙的名字立下效忠的誓言,很感激地接受印信,作为合法属国的章纹和标记。
在这次耻辱的归顺以后,单于有时还会背弃联盟的关系,抓住有利时机进行战争和掠夺,但是匈奴的君主政体逐渐衰微,后来发生内争而分裂,变成两个敌对的王国(48 B.C.)。其中一国的君王受到恐惧和野心的驱策,率领8个旗,大约由4万或5万户家庭组成,投奔到南方。他获得“单于”的称号,被划给适于生存的区域,那片区域位于中国北方各省的边缘,一直作为附属为帝国提供服务,等到势力衰弱以后,还要求帝国为他复仇。自从分裂造成致命的伤害以后,北方的匈奴处于积弱不振的局面长达50年之久,这时他们受到外部和国内敌人的双重压迫。有块巨大的石碑上刻着骄傲的文字,竖立在一座高山之上,向后世子孙昭示,中国军队进兵700英里,攻入敌人的心脏地区。鲜卑人是东方鞑靼种族的一个部落,他们立誓要向匈奴报复过去所忍受的伤害和耻辱。经过1300年的统治以后,在公元1世纪末叶,单于的权力完全遭到摧毁(93 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