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6世纪即将结束之前,罗马受到伦巴第人的武力威胁和希腊人的独裁统治,我们再次探索它进入最悲惨时期的命运。帝国中枢的转移和行省先后丧失,公众和私人的财源消耗殆尽。地球上那颗高耸的大树,阴影下曾栖息无数的民族,现在被砍掉枝叶,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荒凉的地面任其枯萎。奉有派令的大臣和传送捷报的信差,再也不会在阿庇安或弗拉米尼亚大道上相遇,随时都会遭到伦巴第人带着敌意的袭击,引起持续不断的恐惧。在一个权势极大而又安宁的首都,居民没有焦急不安的心情,才会去游览邻近地区的花园,并在想象中隐约绘出罗马人的苦难状况:他们浑身战栗地打开或关上城门,从城墙上看到燃烧中的房屋,听到他们的同胞哀鸣的声音,像狗一样被成对绑在一起,被拖着越过高山渡过大海,到遥远的国度去当奴隶。农村生活如果处于这种时时紧张的状况就没有欢乐可言,更没有心情从事农耕的工作。罗马的平原很快变成可怕的荒野,只有贫瘠的土地、污秽的水流和充斥着传染病的空气。世界的首都不再吸引好奇和进取的民族前来此地,但是机遇或需要使得外乡客漂游而至,会带着惊惧的心情观望空洞而荒凉的城市,禁不住要问起元老院和人民在哪里。
在雨水过多的季节,台伯河高涨溢过堤岸,汹涌的狂流冲过七山之间的谷地。洪水过后留下停滞的水坑就会产生时疫,传染的速度真是惊人,在恳求上天赐福的庄严游行队伍中,一个时辰之内竟有80个人当场死亡。社会要是鼓励结婚而且愿意勤奋工作,很快就可以补足瘟疫和战争造成的损失,但是大部分罗马人陷入毫无希望的贫穷之中,逼得要过独身生活,人口减少很快成为举目可见的现象,就是热心的人士也会产生悲观的想法,害怕人类有一天遭到绝灭的命运。然而市民的数量仍旧超过所能获得的谷物,供应的食物来源不稳定,完全靠西西里或埃及的收成。帝国一再发生饥馑,显示皇帝对遥远行省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罗马的建筑物面临毁坏和倾圮,洪水、风暴和地震使腐朽的结构很容易倒塌,具有优势地位的僧侣看到古代文物受到摧毁,感到幸灾乐祸得意忘形。一般人都相信是教皇格列高利一世破坏庙宇,毁弃都市里的雕像,是这个蛮族下达命令,将帕拉丁图书馆烧为一片焦土。关于他那荒谬而可恶的宗教狂热,李维的历史记载可以拿来作为独特的标志。格列高利的著作对于古典文化表现出难以克制的厌恶,有一位学识渊博的主教,曾经担任过文法教授,研究拉丁诗人的作品,把朱庇特当成基督一样来赞扬,他给予最严苛的批评。但是有关他那疯狂破坏的行径,证据不仅可疑而且到近代才出现。和平女神庙或是马塞卢斯剧院经历多少代的风吹雨打,才慢慢损毁。在没有受到教会独裁控制的地区,禁书的限制会使维吉尔和李维抄本的销路成倍增加。
要是罗马无法受到一个重要原则的鼓励,重新恢复昔日的荣誉和权势,就会像底比斯、巴比伦和迦太基一样从地球上消失。众人接受含意模糊的传说,两位犹太导师分别是渔夫和帐幕工匠,在尼禄的赛车场遭到处决,他们那不知真假的遗骸500年后成为圣物,被当作基督教在罗马的保护者受到顶礼膜拜。东部和西部的朝圣客纷纷来到圣地的门前,使徒的神龛为奇迹和畏惧所守护,虔诚的正统基督徒在接近崇拜的对象时,难免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因触摸圣徒的遗体而丧生,因多看一眼而带来危险。即使有人出于非常纯正的动机,扰乱了圣所的安宁,也会看到令人惊畏的幻象,甚至受到暴毙的惩罚。有位皇后提出无理的要求,想要夺走罗马人最神圣的珍宝——圣保罗的头骨,罗马人用无比厌恶的态度加以拒绝。教皇非常肯定地表示,包裹遗体的亚麻布都是圣物,身上的铁链锉下来的铁屑,无论弄不弄得到手,都具有同样神奇的力量,这一切或许都真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