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柱土耳其人占领耶路撒冷,使人感到很大的兴趣,这里很快成为各民族的舞台。居民在与欧玛尔签署的投降协定中,提出保证宗教自由和财产安全的要求,但是条款的解释权却掌握在主子的手里,要是提出争论就会有性命危险。在哈里发统治的400多年里,耶路撒冷的政治气候始终变化无常,一时狂风暴雨,接着就艳阳高照。由于改宗者和人口的增加,穆斯林占有全市四分之三的数量也是很正常的事。但还是有一个特区保留给教长以及他的教士和民众,缴纳两块金币的贡金作为保护费,基督的墓地和复活教堂仍旧由信徒掌管。在这些信徒中,人数最多而且最受尊敬的那部分,对耶路撒冷而言都是外来的陌生人。圣地的朝拜在阿拉伯人的征服以后,不仅没有受到制止,反而更为兴盛。配合着悲哀和愤怒的情绪,更能激起宗教的狂热,促成大家献身于这种极为危险的旅行。成群结队的朝圣客不断从东部和西部前来参拜基督的墓地以及附近的圣所,尤其在复活节期间更加热闹,希腊人和拉丁人、聂斯托利派和雅各派、科普特人和阿比西尼亚人、亚美尼亚人和格鲁吉亚人,各自维持着他们会所的礼拜堂、教士和贫穷的教友。这么多的语言发出协调的祈祷声音,这么多的民族在他们的宗教所共有的庙宇里礼拜,也许可以提供一个和平的环境使人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然而基督教派的宗教狂热因仇恨和报复带来更多的痛楚,在一个宽恕敌人和受苦受难的弥赛亚国度里,他们却渴望要统治和迫害同教的兄弟。
法兰克人凭着进取的精神和人口的数量,确立了自己优势的地位,势力强大的查理曼保护着朝圣的拉丁人和东部的正统基督徒。这位虔诚的皇帝出手大方的施舍可以纾解迦太基、亚历山大里亚和耶路撒冷的贫穷,慷慨的奉献建立及修复巴勒斯坦很多所修道院。阿拔斯王朝最伟大的人物哈伦·拉希德,尊敬他的基督徒兄弟查理曼,认为他在能力和权势方面同样高人一等,他们经常互赠礼物和派遣使节,友谊始终稳定坚固。哈里发并没有放弃实质的统治权,就把圣墓甚至耶路撒冷城市的钥匙送给皇帝。在加洛林王朝日益衰微的状况下,东部的贸易和宗教使阿尔马菲共和国赚取高额的利润。他们的船只运送拉丁朝圣客到埃及和巴勒斯坦的海岸,再加上许多有用的进口物品,自然能够获得法蒂玛王朝哈里发的青睐,愿意与之建立联盟的关系。在髑髅地山头创设每年一度的市集,意大利商人也在耶路撒冷建立圣约翰修道院和医院,这是僧侣和军事阶级的滥觞,现在他们仍旧统治着罗得岛和马耳他岛。要是基督徒的朝圣客满足于崇敬一位先知的坟墓,穆罕默德的门徒不仅不会责怪,反而会模仿这种虔诚的行为。然而这些僵化的唯一真神论者,对于崇拜一位出生、死亡和复活的神,感到极为骇异和震惊,将正统教会的圣像视为偶像崇拜。复活节前夕在圣墓点燃的神奇火焰,穆斯林看来真是啼笑皆非。这种出乎虔诚的欺骗伎俩最早出现在公元9世纪,拉丁人的十字军对此非常珍视,希腊、亚美尼亚和科普特教派的教士每年要表演一次,完全是为了本身或僭主的利益,愚弄无知和轻信的观众。在每一个时代,利益的概念都可以强化宗教宽容的原则,千千万万外来客的消费和贡金,使君王和埃米尔的岁入每年都在增加。
当权杖从阿拔斯王朝转移到法蒂玛系哈里发的手中,对圣地而言不仅无害反而更为有利。居住在埃及的统治者易于感受到基督徒贸易的重要性,巴勒斯坦的埃米尔距离帝座的公正和权力不会过于遥远。然而第三代的法蒂玛系哈里发是恶名昭彰的哈肯姆,这位狂暴的青年既不敬天也不畏人,一味纵情于邪恶与专制,他的统治可以说是集罪孽和愚昧之大成。他根本不理会埃及古老的习俗,强迫妇女要接受绝对的监禁,种种的限制激起两性反抗的喧嚣。这些不满的叫嚣激起他的愤怒,古老的开罗有一部分陷入火海,卫队和市民接连多日从事血腥的战斗。哈里发在开始时宣布自己是满怀热情的穆斯林,是清真寺和学院的创立者或赞助人,出资雇人抄录1290部用金字书写的《古兰经》,而且颁布诏书,根绝上埃及的葡萄树。然而他为了满足虚荣心,希望能引进一种新的宗教,使自己的名声能超越一位先知,称呼自己是至高真主可见的形影,在人间经过9次的转世,终于以帝王的身份出现。所有活着和去世的人都把哈肯姆当作他们的主上,提到他的名字要跪在地上表达宗教的崇敬。他在开罗附近的山间举行神秘的仪式,1.6万名改变宗教的信徒签名表示对他的信仰忠诚不移。利巴努斯山区的德鲁斯人是一个崇尚自由而又黩武好战的民族,到目前为止,仍旧相信这个疯子和暴君的生平和神性。
哈肯姆在扮演属神的角色时,痛恨犹太人和基督徒,把他们看成是竞争对手的奴仆,同时还保留偏见的观念或审慎的态度,对穆罕默德的律法信誓旦旦表示赞同。他在埃及和巴勒斯坦这两个地方,残酷和恶意的迫害行为造成一些殉道烈士和许多叛教分子,各个教派的共同权利和特定权益同样受到忽视,他颁布一道遍及全国的禁令,取缔外来人士和当地居民的宗教信仰。声望最隆的复活教堂是基督徒世界的庙宇,被夷为平地(1009 A.D.)。复活节神奇的火光被迫中断,运用世俗的劳力去摧毁山岩的洞窟,那是圣墓的主体结构。欧洲的民族听到这些亵渎神圣的报道,无不感到惊愕万分和痛心疾首。然而他们并没有武装起来去保卫圣地,倒是把犹太人看成向蛮族秘密献策的谋士,对于他们被烧死或放逐感到非常满意。哈肯姆本人的喜怒无常或真心悔改,就某些程度而言使耶路撒冷的苦难有所舒缓,当这个暴君被他的姐妹派出刺客暗杀时,他已经签署一道修复基督徒教堂的皇家敕令。
后续的哈里发恢复宗教和政策的既定方针,再次采用信仰自由和宽容的原则,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给予虔诚的协助,圣墓在废墟中耸然矗立。经过一段短暂的禁食之后,朝圣者用更大的胃口来参加宗教的盛宴。到巴勒斯坦的海上旅程经常会发生危险,安全抵达的机会并不很大。匈牙利皈依基督教,在日耳曼和希腊之间打开一条安全的通道。圣斯蒂芬是这个王国的使徒,他的仁慈能够救助和引导旅途中的基督徒弟兄,使他们在一个基督教的帝国疆土上顺利穿越1500英里的行程,从贝尔格莱德来到安条克。法兰克人的朝圣热潮极为风行,超过以往所有的时代,道路上布满各个阶层男男女女的尸体,他们轻视自己的生命,所求只是亲吻救世主的坟墓。君王和高阶教士放弃尘世的权柄,像这样为数众多的虔诚商队是一支大军的先锋,在后续的时代里打着十字架的旗帜向前进军。大约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前30年,门兹的大主教以及乌得勒支、班贝格和拉蒂斯邦的主教,发起从莱茵河到约旦河极为辛劳的朝圣行程,追随的会众竟然有7000人之多。
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受到皇帝隆重的接待,招摇的财富引起野蛮的阿拉伯人发动攻击,他们在无可奈何的状况下只有拔刀相向,最后被围困在迦百农的村庄里,只有花钱请法蒂玛王朝的埃米尔前来解围给予保护。在朝拜圣地以后,他们乘船到达意大利,但是仅有2000人安全返抵故乡。因古法斯是“征服者”威廉的秘书,一直随着朝圣的队伍同行,从诺曼底出发时,他注意到30名体格健壮而且装备精良的骑士,等到在回来的路上翻越阿尔卑斯山,只剩下20名一身褴褛的朝圣客,手里拿着木杖,背上背着行李。
法蒂玛王朝的哈里发在打败罗马人以后,他们的安宁为土耳其人的入侵所干扰。卡里斯姆人阿特西兹是马立克沙王的一位部将,率领一支战力强大的部队进入叙利亚,运用饥馑和武力的手段攻下大马士革。霍姆斯和行省其余的城市,全部承认巴格达的哈里发和波斯的苏丹,胜利者势如破竹直抵尼罗河的两岸。法蒂玛王朝准备逃到阿非利加的腹地,但卫队的黑人和开罗的居民发起背水一战的反击,将土耳其人逐出埃及的边界。阿特西兹在撤退时,肆无忌惮地屠杀和抢劫,邀请耶路撒冷的法官和公证人到营地,将他们处死以后接着屠杀3000名市民。阿特西兹的残忍和失利很快受到图库什苏丹的惩处,他是马立克沙王的兄弟,用更高的头衔和强大的兵力,确保对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统治。塞尔柱家族在耶路撒冷掌权有20年之久(1076~1096 A.D.),但是圣城及所属地区的继承权被托付或放弃给奥尔托克埃米尔,他是土库曼人一个部落的酋长,等到他的儿子被驱离巴勒斯坦以后,就在亚美尼亚和亚述的边界建立两个王朝。
东部的基督徒和拉丁人的朝圣者对这场变革感到懊恼不已,因为变革并没有让哈里发实施正常的统治,双方也没有产生古老的联盟关系,反而使北方的异族将沉重的铁枷锁套上他们的颈项。伟大的苏丹在他的宫廷和军营之中,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波斯的技艺和习俗,但是整个土耳其民族,特别是游牧的部落,仍旧散发出沙漠强悍的气息。从尼斯到耶路撒冷这些亚洲的西部国家,都处于国内和国外冲突不断的烽火之中,巴勒斯坦的游牧民族在未定的边界掌握不稳的权力,既无闲暇也无能力去等待通商和宗教自由所带来的缓慢利益。朝圣者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来到耶路撒冷的城门前,立即成为私下抢劫或公开压迫的牺牲品,在获准参拜圣墓之前,他们早已受不住饥饿和疾病的折磨而倒下,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土库曼人带着天生的野蛮习性,或是新近的宗教狂热,要去侮辱每一个教派的教士,教长被揪着头发拖过街道扔进地牢里,以利用教友的同情心去勒索赎金。复活教堂进行的神圣礼拜仪式,受到这些主子粗鲁和野蛮的扰乱。悲惨的传闻激起西部数百万的群众产生愤恨的情绪,他们要举起十字架的旗帜进军,前往解救圣地。然而,要是与哈肯姆单单一件亵渎神圣的行为比较,这些累积的恶行真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拉丁基督徒对于哈肯姆还不是耐心地忍受下来!现在一种更为轻微的刺激却在他们后裔的内心中挑起难以克制的仇恨,一种崭新的进取精神从宗教的骑士制度和教皇的尘世统治中产生,触及一根非常敏感的神经,这种感觉使欧洲的心灵发生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