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去袁州

皎洁的月色之下,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曲若瑶微微仰头静静地看着司徒寂,心有忐忑,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他会怎么想。

“我知道你也许...”

“恩,我愿意。”

闻言,曲若瑶稍怔,游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愣愣地看着司徒寂,下一秒,一阵白光刺目。

她清楚地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感觉,目光所及皆是刺目的白光。

“大小姐...大小姐?”

曲若瑶朦朦胧胧之间听到耳畔的呼唤,支撑沉重的眼皮睁开,左眼肿痛难忍,她低呼了一声想要抬手去抹,结果左手还没有举起来,骨间就一阵刺痛。

“嘶...”疼的曲若瑶倒吸了一口冷气。

子良皱眉看着她,有些惊喜更多的担忧,“看来互器成功了。”说着顿了顿,“他断胳膊断腿,眼睛还瞎,虽然你不会立刻像他一样,可是随着岁月推移,这种疼痛会日日伴随着你,而且...”

曲若瑶闭着眼睛慢慢起身,酸痛让她眉心跳动,只余下耳朵静静听着子良的话,“而且什么?”

“而且,”子良犹豫了一番,继续说道,“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终有一日也会像他现在这样的。”

这话一出来,二人都是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曲若瑶觉得身体上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偏头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人,莫名想到了最后的幻境之中男人深情又坚定的回答,垂下了眼眸,岔开了话题,“他什么时候能好?”

子良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中肯地答着,“不一定,许是要个半个月。”

曲若瑶撑着膝盖站起来,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像是扎了针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缓了一会之后痛感减轻不少,她朝着门口走去。

大雨已经停了,天也快要放晴,他们也该出发了。

“多谢你。”曲若瑶倚着门回头看着男人,弯了弯眉梢,“子良。”

被呼唤名字的男人愣了愣,低了脑袋,像是沉思了些什么,“大小姐。”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埋低了头,“请让我跟随您吧。”

“我一生都在被人驱逐,遭人厌恶唾弃,唯有您不仅放过了我,还给了我银钱让我堂堂正正的活下去...”还记得他的名字,子良身材佝偻矮小,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他从小到达没有受到过别人的平常对待。

一生都在漂泊流浪,直到流落到袁州,他被曲若瑶发现妖身,但是不仅没有收了他,还给了他钱,为他介绍给张大娘干活。

给了他一个堂堂正正活着的机会。

子良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曲若瑶,“请大小姐同意了吧。”

曲若瑶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自己这一路上要带着司徒寂,他这个人心眼多,如果让他发现了子良的身份,说不定会动什么歪心思。

她走了两步将子良扶了起来,男人的胳膊如枯木一般瘦弱,她愣了愣,将怀中一块玉佩给了他,“这是我娘给我的,你拿着他,去金州曲府便可以找到我。”

“这...”子良感觉手心的玉温润圆滑,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她这是拒绝了还是接受了?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曲若瑶眨了眨眼睛,淡声道,“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要想去金州,离开抚州镇的下一处就是泌南城。

泌南城在过去东边就是泸州,北边便是袁州。

如果按照子良所说的他们离开之后袁州便沦陷,那么泌南城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曲若瑶拉着木板车,现下的天已入了夏,走在路上阵阵热风卷着她的头发,后背因出汗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变得有些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她带着司徒寂走了三天,这一路上确实如子良所言,多了许多的流民和乞丐。

“你完全可以扔掉我。”

烈日当头,洒在她的后脖子上像是要烫掉一层皮,本就燥热,耳边传来少年清冷的声线。

曲若瑶被热的烦躁,脚步不停,抹了一把脑门的汗,“你少给我在这矫情。”

“...”

只要一想到在梦里他用碎片将自己的脖子划破,曲若瑶真的想要扔掉他,可是自己只有除了他之后才能归位。

最可恶的是,司徒寂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

也就是说他压根就不知道曲若瑶为他互器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司徒寂感受到了曲若瑶不耐烦的语气,沉默了一会后,伸手摸了一下眼睛上粗糙的布条,识相的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到哪了?”

曲若瑶舔了舔干裂的唇角,这一路上粮食和水都所剩不多了,身上的银钱也所剩无几。

眼看着要到城门口了,曲若瑶随着大批的流民停在了城外,将木板车停在了城墙下,席地而坐。

周围也有许多如他们一样的人,或带着小孩,或搀扶着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围坐在城墙边角下,衣衫褴褛,灰头土面,流浪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众人都在等着城门打开。

曲若瑶默默将这些事情收入眼中,心有虽有疑惑,却也不敢伸张。

“姑娘是从哪里来的啊?”离曲若瑶最近的一位妇人抱着孩子与她搭话,面色枯黄,眼中有几分浑浊,怀中的孩子正静静躺在她怀中,酣睡着。

曲若瑶面色如常,“抚州那边。”

“那边也乱了啊!”妇人似是极其惊讶,连连咋舌,“这个世道哟,争权夺位,到底苦的也只有我们这些老百姓咯。”说着还慢慢摇晃着胳膊,轻轻拍抚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压低了声音,“车上那位是你丈夫吗?”

下意识想要否认,可转念一想二皇子的丧已发,现在情况不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点了点头,“是啊。一生不学好,叫人打残废了。”

木板上装死的人指尖抽动了一下,摁了摁眉梢,并没有说话。

听着曲若瑶这样一说,妇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可怜的意味,低语着,“咱们女人啊,就是命苦。”

曲若瑶应和了几句便也不说了。

正午的日头滚烫,眼看着已过午时就要到未时,可泌南城的城门还没有打开的意思,城外的人都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

曲若瑶只觉得口干舌燥,却不敢将粮食与水展露出来。

毕竟此时此刻,这群人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城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被饿疯了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准。

不是她揣测人性,只是人性经不起揣测。

曲若瑶也抬手遮挡着太阳,撑着手站在木板车旁边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想要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那方流民聚集狠狠地砸着城门,“放我们进去啊!!开门!!”

“为什么不开门啊!!!”

“我们要进去!!”

“给我一口水吧求求大人了!!”

....

随着一个人的喊声,接下来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喊,渐渐的,人群开始暴动,蜂拥着朝着城门而去。

曲若瑶眼疾手快推着司徒寂到了一处角落。

“流民暴动了吗?”司徒寂偏了偏头,略带疑惑地问出了声,尝试动了动腿,发现居然可以稍微控制一点。

“城门不开,他们正在闯城。”曲若瑶拧眉看着这一幕,趁着这个空隙将干瘪的粮食往嘴里塞了两口,也给司徒寂塞了两口,“趁现在吃些,一会进城之后不一定能吃。”

少女的指腹带着干干的温热划过他的唇,像是一根羽毛不停挠着他的心,酥酥痒痒的。

司徒寂的手蜷在了一处,生硬地将难以下咽的干粮吞下,艰难地说着,“他们不会开门了。”

曲若瑶刚喝完一口水,有条不紊地将他扶起来也灌了口水,“为何?泌南城不是接收流民吗开放城门吗?”

司徒寂坐直,微微垂着头,清冽的水顺过嗓子,湿润了许多,“百姓暴动,进城无所定处,引起城中暴动对于泌南长来说得不偿失。”

“那就生生看着他们晒死在外面?”

“不是他们。”

“?”

司徒寂忽然偏头对着曲若瑶的方向,明明眼睛蒙着一层布条,可曲若瑶的脑海中却能想象的出来他的眼神,定是笃定与冷漠。

“还有我们。”

“...”

那确实。

进不去城,他们身上的干粮撑不了多久。

曲若瑶将东西收拾好,膝盖一软突然磕在了木板车沿,疼的她倒吸一口气,秀眉拧到了一处。

司徒寂微微动了动头,“你怎么了?”

“饿的腿软。”曲若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那我们现在进不去城怎么办?”

“不知道。”司徒寂收回了“目光”,尝试动了动腿,发现居然又可以控制了几分,心上有些异样,语气都轻快了一些,“泌南城进不去,那就去袁州吧。”

曲若瑶朝着那方暴动的人望了一眼,司徒寂不知道袁州易主的事情,但待在这里也是等死,与其这样不如先混进袁州再说。

顺便摸清楚袁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稍作休息,曲若瑶便悄悄地离开了流民的队伍,一路朝着袁州而去。

两城相距的不远,却也不算近。

曲若瑶越走越觉得膝盖冰冷刺骨的痛,分明是烈日当头,可她的腿却是一阵一阵的冷。

司徒寂坐在车上,这几天他的腿已经可以蜷曲起来了,只是站起来还有些费力,摇摇晃晃之间他感受到车速慢了下来,似有所感偏头对着身后的人说着,“曲若瑶,你不会要死了吧?”

曲若瑶难受地咽了咽口水,两条腿确实难受的要死了,但是依旧嘴硬怼了回去,“你死我都不会死。”

车上的人随着车晃悠,听到少女不善的语气,拧在一起的眉头反而舒展了,语气轻柔,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