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不至于被控以迷信的罪名,但是这个世界有很多事物,就发生的自然顺序而论,有时呈现出让人一目了然的因果关系。头一位帕拉罗古斯之所以能够保住他的帝国,原因在于西部的王国陷入叛乱和杀戮之中,然而纷争的种子孕育出了铁和血的新世代,对他儿子的帝国发动侵略并带来危险。我们的债务和税赋在现代是饮鸩止渴的毒药,仍旧在腐蚀着和平的胸襟,但是在统治力量衰弱和混乱的中世纪,解散的军队所带来的灾害就会动摇国本。佣兵过于怠惰不事生产,过于傲慢不愿乞食,他们习惯于抢劫。要是高举一面旗帜,有个首领,就能够名正言顺。等到统治者不需要他们的服务,或是厌烦于他们的需索无度,就会尽力将这股难以控制的狂流导向邻近的国家。西西里获得和平以后,数以千计的热那亚人和加泰兰人原来加入安茹或阿拉贡的阵营,在海上或陆地作战,现在基于相同的习俗和利益,混合起来成为一个民族。他们听到土耳其人侵略希腊人在亚洲的行省,决定要去分享酬庸和掠夺的成果。西西里国王腓特烈非常大方,愿意为他们提供离开的工具。
在长达20年的战事中,船只或营地成为他们的家园,当兵是他们唯一的职业,粮食是唯一的家当,奋勇作战是仅知的优点和长处,就连妇女也养成了与她们的爱人或丈夫一样极其剽悍的性格。据说加泰兰人的宽剑在一击之下,可以将一位骑士连人带马斩成两段,这种传闻本身就是极具威力的武器。罗杰·德·弗洛尔在他们的首领中名声最响亮,个人的功绩超越阿拉贡傲慢对手的尊贵地位。腓特烈二世宫廷一位日耳曼绅士与布林迪西的少女结婚,他们的嫡子罗杰后来陆续成为圣殿骑士、背教者、海盗,最后则成了地中海家财最多和实力最强的水师提督。他从墨西拿起航前往君士坦丁堡,率领18艘战船和4艘大船以及8000名亡命之徒。安德洛尼库斯二世忠实信守事先签订的协定,带着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的心情,接受这批战力惊人的援军。皇帝指定一处宫殿作为招待之用,将他的侄女许配给骁勇的外乡人,罗杰立即成为罗马尼亚的大公爵和水师提督。经过休息和整备,他将部队运过普罗蓬提斯海,领导他们勇敢迎击土耳其人。在两场血战中,3万伊斯兰信徒被杀,他挥军前进为菲拉德尔菲亚解围,获得“亚洲的救星”的声名。
但是安宁的生活何其短暂,不幸的行省再度为奴役和毁灭的乌云所笼罩,过去受到烟熏的居民现在身陷烈焰之中(这是一位希腊历史学家的说法)。加泰兰人的友谊比起土耳其人的敌意,带来的祸害更难令人消受。他们认为救出的生命和财产应归他们所有,那些从割礼种族手中夺回的少女,不管她们意愿如何,全被基督徒的士兵霸占。他们运用巧取豪夺的手法,强力索取各种罚锾和日常用品。在马格尼西亚受到抗拒以后,大公爵竟然围攻罗马帝国的一座城市。对于这些军纪废弛和秩序混乱的状况,他将之归咎于一支胜利军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或者是过分热情所产生的后果。要是他敢去处罚这些忠诚的追随者,个人的权势或生命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何况这些党徒在过去一直受到欺骗,说是他们的服务会获得公正的待遇和契约规定的代价。
安德洛尼库斯的恐吓和抱怨之词,揭露帝国已到一穷二白的地步,盖上金玺的诏书能邀请到的兵力不过是500名骑兵和1000名步卒。然而对于一大批迁徙到东部的“志愿军”,安德洛尼库斯自愿发给津贴来维持他们的粮饷。这时最勇敢的盟军对于3个拜占庭金币的月薪感到满意,加泰兰人可以分到1至2英两的黄金,他们每年的经费每人大约是100英镑:其中有一个首领很粗略地估计,他在未来建立的功劳可以值30万克朗。要维持这些花费巨大的佣兵部队,国库流出的金额每年不下100万英镑。一种严苛的税率强加在农民的谷物收成上面,政府官员的薪资减少三分之一,钱币的成色非常可耻地变差,纯金含量只到二十四分之五。在皇帝召唤之下,罗杰将一个行省的民众全部撤离,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可供抢劫的资产和财富。但是他拒绝将部队分散配置,当他表现出恭敬而诚恳的态度时,他的行为却不仅没有受到约束,而且带有敌意。罗杰很郑重地对外宣布,如果皇帝前来进剿,他会走到皇帝前面40步的地方亲吻地面,但是等他从趴俯的姿态站起来,他的生命和武力誓为朋友服务。
罗马尼亚的大公爵愿意屈就恺撒的头衔和服饰,但是他拒绝接受新的建议事项,那就是用谷物和货币作为补助金,让他来治理亚洲的行省,因为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他的部队必须减到3000人这一不足为患的数量。懦夫最后的手段就是暗杀,恺撒被骗去拜访在哈德良堡的皇家居所,当着皇后的面在房间里被阿兰人的卫士刺死。这种行为可以算是私人报复,但是为了国家的安宁,罗杰那些居住在君士坦丁堡的同胞,同样受到君王或民众的迫害。大批亡命之徒在丧失首领以后感到极为恐惧,他们升起船帆立即逃走,很快散布到地中海各处的海岸地区。有一支1500人的老兵部队,由加泰兰人或法兰西人组成,他们占据赫勒斯滂海峡边上加利波利坚强的城堡,展示出阿拉贡的旗帜,为了替他们的首领报仇并且证实正义的行为,提议用10名或100名武士进行公平的决斗。安德洛尼库斯的儿子和共治者米凯尔皇帝,没有接受这勇敢的挑战,决定用数量上的优势将他们全部歼灭,尽最大努力集结起一支军队,共有1.3万名骑兵和3万名步卒,普罗蓬提斯海面上布满希腊人和热那亚人的船只。在海上和陆地的两场会战中,陷入绝境负隅顽抗的加泰兰人,凭着训练的优势迎战并击败庞大的敌军。年轻的皇帝逃回皇宫,只留下实力不足的轻骑兵部队保护门户洞开的国土。
胜利恢复了这群亡命之徒的希望,也增加了他们的人数,不同的民族在“大联队”这个称呼和标志之下混杂在一起。3000名土耳其人改信者逃离服役的皇家部队,参加这个军事联盟组织。加泰兰人据有加利波利以后,截断君士坦丁堡和黑海对外的贸易,同时扩大蹂躏的区域,从赫勒斯滂海峡两边一直延伸到欧洲和亚洲的边界。为了防止他们的接近,拜占庭绝大部分地区都被希腊人放弃,成为一片荒芜。农人带着他们的牲口退到城市,成千上万的牛羊找不到喂养的地方和草料,农人无利可图下将牛羊在同一天全部宰杀干净。安德洛尼库斯皇帝四次乞求和平,全都遭到严词拒绝。直到缺乏粮食而且头目发生争执,加泰兰人才撤离赫勒斯滂两岸和首都邻近地区。等到他们与土耳其人分手以后,“大联队”剩余的人员行军通过马其顿和色萨利,要在希腊的腹地寻找一个新的安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