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特拉克带着感激的心情观赏伟大的纪念物,即使散落的碎块也表现出言辞无法形容的美,这时他对罗马人极其怠惰的冷漠态度感到无比的惊异。等到佩拉克发现除了友人里恩齐和科隆纳家族一位成员之外,他这个来自罗讷河的外乡人,竟然比起当地的贵族和土著更熟悉这个城市的古代文物,心中的感受不是兴奋而是挫折。13世纪初叶完成一份城市的古迹调查报告,将罗马人的无知和轻信全部展示出来。姑且不要讨论名称和位置极其显明的错误,就是提到卡皮托的传说,也忍不住让人发出藐视和气愤的冷笑。一个寂寂无名的作者说道:
卡皮托的命名源于“世界之首”的意义,过去的执政官和元老都住在此地,统治着城市和全世界。坚固和高耸的城墙上面满布玻璃和黄金,顶盖的屋檐有最华丽和最复杂的雕刻。城堡的下方屹立着雄伟的宫殿,绝大部分建材都用黄金制成,装饰着各种珍贵的宝石,价值相当于全世界财富的三分之一。所有代表各行省的雕像都按次序排列,在颈脖上面挂着一个小钟。出于奇特的设计或魔法的安排,如果某个行省发生叛乱的行为,雕像就会转向那个方位的天空,警钟也会发出鸣声,朱庇特神庙的预言家就会报告这个征兆,元老院对迫近的危险可以预为准备。
第二个例子没有那么出名但还是同样荒谬,说是两个赤身裸体的青年所牵的两匹大理石马,已经从君士坦丁浴场运到基里那尔山。毫无根据就用菲迪亚斯和普里蒙特雷的名字倒是可以原谅,但是这些希腊雕塑家在世的时间被挪后400年,从伯里克利时代搬到提比略时代。这两位青年也不应该变成哲人或术士,用裸体作为真理和知识的象征,向皇帝泄露最秘密的情节。他们拒绝接受金钱的报酬,只是请求赐给荣誉,把本身的雕像留下当成永恒的纪念物。这样看来罗马人相信魔法的力量,竟然对艺术的美感无动于衷。波吉乌斯所见不过是5座雕像,还有很多在偶然或有意的情况下被埋在废墟之中,能很幸运地保留到更为安全和文明的时代再出土。现在装饰着梵蒂冈的尼罗河方形尖碑,是一些工人在密涅瓦女神庙或修道院附近挖一个葡萄园时发现的。由于经常有些好奇的人前来参观,那个性急的园主感到厌烦,就将这个不值钱的大理石埋进原来的墓坑里去。发现一座10英尺高的庞培雕像引起诉讼的风波,出土的地点是一道界墙的下方,公正的法官认为要将雕像的头部与身躯切断,用来满足两位相邻地主的要求。如果不是一位红衣主教的干涉和教皇的慷慨解囊,将罗马英雄从野蛮同胞的手里解救出来,这项判决就要付诸执行。
但是蛮族的乌云逐渐消散,马丁五世和他的继承人树立和平的权威,重建城市的各种装饰纪念物,恢复这个教会国家的秩序。罗马从15世纪以来的进步,已经不是自由和劳动的必然结果。一座大城市首要和天生的根基,在于四周有工作勤奋和人烟稠密的农村,提供生存、制造和外销的原料。但是罗马大部分的郊区沦落成凄凉和空旷的荒野,王侯和教士那些杂草丛生的产业,交给贫穷和无望的家臣用极其怠惰的手来经营,仅有的少量收获为了专卖的利润,不是加以限制就是出口外销。一个大都会发展的次要和人为的因素,就是成为君王的居住地点、奢侈宫廷的花费以及所属行省的贡金。帝国灭亡后,这些行省和贡金都不复存在了。如果秘鲁的白银和巴西的黄金形成的金钱潮流,有一部分还能受到梵蒂冈的吸引,那么红衣主教的岁入、公职人员的薪资、朝圣客和部从的奉献,以及教会税收的余款,就还能提供一笔可怜而又不稳的经费,无论如何还是可以维持教廷和城市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罗马的人口远低于欧洲重要首都的水平,居民的数量没有超过17万人。在范围宽广的城墙之内,大部分是葡萄园和废墟覆盖着7个山丘,这座现代城市的华美和光彩可以归之于政府的滥权和迷信的影响。
每一代统治最显著的特点是有新兴家族迅速崛起,他们的富足是靠着没有儿女的教皇,所有经费由教会和国家来供应。这些幸运的家伙都是教皇的侄儿,居住极其阔绰的府邸是优雅和奴役的纪念物,建筑、绘画和雕塑最完美的艺术,都是为了金钱像卖身一样提供服务;走廊和花园装饰着古代最珍贵的作品,他们的搜集是出于欣赏的品位或虚荣的心理。教皇运用教会的岁入使正教的礼拜活动有惊人的排场,这倒是无可厚非;但是要列举他们虔诚修建的祭坛、礼拜堂和教堂,则大可不必。在梵蒂冈的太阳和圣彼得大教堂的圆顶照耀之下,那些工作如同星星一样暗淡无光,要知道圣彼得教堂是古往今来用于宗教最光荣的建筑。尤利乌斯二世、利奥十世和西斯笃五世的名声,有布拉曼特、丰塔纳、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更卓越的才华与之相伴,使宫殿和庙宇能够同样展现出雄伟的气势,同时用对等的热情,力图复活和模仿古代的工艺。卧倒在地面的方形尖碑重新竖立起来,被安置在最醒目的地点;恺撒和执政官建造的11条供水渠道有3条被修复,人工河流经过旧有或新建的长列拱桥,新鲜干净的清水不断注入大理石的浴池。游客要是感到走圣彼得大教堂的石阶太吃力,抄近路就会被一根埃及花岗岩石柱挡住,这根石柱矗立在两道终年水流不绝的喷泉之间,高达120英尺。古代罗马的地图、著作和纪念物都有古文物学家和门人弟子加以阐述。英雄的足迹和帝国的古迹,这些都不是迷信的遗物,受到新一代朝圣者虔诚的参观,他们来自昔日蛮荒之地的遥远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