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一战失利,红军被迫西渡赤水河。赤水河是长江的支流,发源于云南省镇雄县,流经滇、黔、川三省,全长420公里,流域面积2万平方公里,河水宽处300多米,最大水深10多米,大部分在黔、川两省交界的崇山峻岭中奔腾。由于沿河两岸多为红色土壤,每年5、6月的雨水期,山洪不断将红土冲入河中,整条河水便呈现出红褐色来,赤水河由此得名。赤水河的长度和流域面积都不大,但名声却远远超越了河流本身。一方面是由于红军创造了四渡赤水的军事奇迹;另外一方面,这条短短的河流,竟然出产中国60%以上顶级的白酒,被誉为美酒河。在后面一些章节的文字里,大家会陆续读到关于这条河上战斗与美酒的故事。
1935年1月28日的夜晚,是一个令人焦虑不安、紧张疲惫的晚上,红军依旧处于危险的境地。前线,红军与川军对垒的枪炮声不断;赤水河上,工兵在艰难紧张地架桥。架桥地点是周恩来亲自带领有经验的工兵和作战参谋定下来的。林彪数天前到达土城的时候,曾经夺取过赤水河上的一座浮桥,他们没有毁掉浮桥,但需要稍微修缮一下才能用。工兵们同时得到命令,日出前再架起两座浮桥。通宵未眠的周恩来三次到现场督促指挥,又三次派人去架桥点检查进展情况。天气尚好,没有再下雪,严寒稍有缓解。河面宽阔,河水浅而平稳,冬季枯水期帮了工兵们的大忙。假如是5、6月份丰水期,工兵们架桥的难度就要大许多,他们进展顺利,浮桥修得很宽阔。工兵连按时完成任务,到天明时分,整个部队已经轻装西渡了赤水河。为了防止敌人跟进,红军征得老乡们的同意,对从他们那里收集到的船只(用来架桥)作价赔偿后,在每只船内装上了炸药,炸毁了浮桥,其中包括伪区长强行征集来的12只盐船。
林彪率领的红一军团,接到了新命令,原来是让他回援土城,现在命令他必须在敌人封锁渡口前过河,他在稍晚些的时候,在略北一点的猿猴(今元厚)过了河。
红军渡过赤水河后,在土城作战的川军失去了作战目标,一时找不到红军的去向。红军似乎总是这样的行踪不定,并且在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神出鬼没,在令人惊讶的地方出现。过了赤水后不久,红军右路军改向叙永、古蔺间的两河镇方向前进,中央纵队和左路军会合,往扎西(今云南威信)前进。
进入这一区域,红军才真正感受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贵州特色。天气不是毛毛细雨就是雾气蒙蒙,红军穿行在山路中,见到的老百姓瘦弱矮小,多半住在茅草棚内。即使是严寒的冬季,也衣不遮体,一阵风刮来就会吹倒似的。这样的荒凉贫穷反倒给红军带来了一个大好处,敌军极不愿到这类贫瘠的地方来,沿途也就没发生什么大战斗。红军进入云南后,追击的川军和黔军也都停止了追击。红军暂时脱离了险境,也确实是比较侥幸地脱险。
渡过赤水后,红军经过的许多小路,是长征以来在湘黔两省从未经过的地形。尤其以两河隘(即云南威信两合岩)最为险要。两合岩离威信县城约5公里,是两座山的悬崖峭壁合在一块,中间夹一小岩缝,两岩几乎合拢成一块岩石,所以被称作两合岩。红军当年来到这里时,两边峭壁中有扎西河,无法行走,只能靠着一边山崖上开凿的栈道依次通过。只要道路被破坏5尺,军队就无法通过。如今道路已不险要,1973年修建了威信到石坎的公路,公路从两合岩的夹缝中通过,沿河炸岩修路,架起了一道2个大拱,6个小拱的月亮形拱桥,凿通了90米的山岩隧道,以往的天堑变成了通途。
一渡赤水后,被认为是“左”倾教条主义者的代表人博古还担任着中央书记处书记职务,李德离开后,博古实际上也被取消了领导全党工作的权利。博古尽管顶着虚职,许多人还是对他越来越不满,希望更换他,选出新的领导人。
1935年2月5日,红军军委纵队来到了云南扎西的水田寨(今威信县水田乡)。这个地方位于川、滇、黔三省的交界处,当时它有个美妙的名字,叫作“鸡鸣三省”。其名称源于特有的自然地理条件。此地是赤水河和渭河的交汇处,名叫岔河——河流交汇形成了三省的交界点,也自然形成了三个冲击扇面。这三个扇面又分属于四川的叙永县、云南的镇雄和威信两县、贵州的毕节县。传说很久以前,三省交界处都各住着一户人家,三家都有报晓的大公鸡,三家中无论有哪家的公鸡先叫一声,其他两家都可以听见鸡叫,因此这个地方被叫作了“鸡鸣三省”。
红军开进水田的时候,老百姓由于不明真相,怕被军队拉了壮丁,几乎所有的壮年男子都离开寨子躲了起来,可能是躲到了附近山上,当时这个地方是山高林密。5号当晚,中央政治局常委就在水田“花房子”(因为门、窗、板壁上刻有花鸟草虫图案,就叫成了“花房子”)召开会议,改组中央领导机构,撤销了博古的中央书记处书记,由洛甫接替他负责中央总的工作。对此,周恩来后来也有比较准确的回忆,他记起是在一个叫作“鸡鸣三省”的小村庄,由洛甫替代了博古。
洛甫当选为中央总的负责人后,当即主持中央常委进行了日常的分工,决定让毛泽东协助周恩来做军事指挥,毛泽东进入到核心军事指挥圈中,逐渐担负起指挥红军的重任。红军也是至此才在指挥上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新转机。虽然此后在行军途中毛泽东也曾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和批评,却一直得到洛甫的有力支持。据说在花房子,只要毛泽东点点头,他完全可以出任中共中央总负责,当时周恩来、张闻天、王稼祥等都推举毛泽东接替博古。毛泽东鉴于种种原因,推举了张闻天(前面提到过,他和博古一样,也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过)。事实证明,他们在长征过程中一直愉快地合作。红军在“鸡鸣三省”只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开拔进入扎西城。
被撤职的博古,1935年初还不到28周岁,十分年轻,个子不高,瘦而结实,戴着深度眼镜,动作有点不协调不平稳,总是显得很紧张。他于1926年开始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受共产国际思想影响很深。他思想活跃,具有政治家的风范。伍修权(也在中山大学学习,担任过李德的翻译)曾在回忆中提及学生时代的博古既具有学者风度,又锋芒毕露。博古当了中央负责人后,一直到遵义会议前夕,他都是如此风格。
博古虽然在领导红军作战上有错误和偏差,但是他为人正派,品德高尚,对于革命的忠诚是一心一意的。博古不再担任中央书记处书记后,将中央几担装有重要文件和党中央印章的挑子移交了出去。此后,凭借着他的一身才华,1941年被任命为解放日报社和新华通讯社的社长。博古精通俄文,翻译了许多诸如《卡尔?马克思》《共产党宣言》《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等介绍共产主义运动的书籍。1946年,博古作为中共代表之一,赴重庆参加了政治协商会议综合小组会议。但是不幸的是,他搭乘飞机从重庆回延安时,因天气方面的原因,飞机失事遇难,死时只有39岁。同机另有王若飞、叶挺。
2月6日,红军冒着鹅毛大雪来到扎西,这天正好是正月初三。红军在扎西又召开了会议,主要讨论红军面临的形势,解决下一步红军进军的方向。中央红军到达扎西的时候,蒋介石调集了滇军3个旅,川军10多个旅由北向南压,中央军周浑元的部队也向扎西方向扑来。毛泽东在扎西会议上主张红军转移到黔北去。他根据破译的云南省主席龙云7日发布的绝密电报《作战方略》(对付红军的),决定趁着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川南一线,黔北比较空虚的契机,掉头向东,发挥红军运动战的特长,向敌人兵力比较薄弱的桐梓、遵义进攻。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土城战役情报出了差错后,红军的情报人员吸取了教训,在此后数月的工作中,从未出过差错,为红军摆脱蒋介石的围追堵截立了大功。